“那……那二姐姐呢?”李娉琪有些期待的问道。
不知为何李娉柯的眼睛像是有些暗淡,只是转瞬之间又因为陷入回忆之中而有了一种温暖的色彩:“二姐姐啊,她啊……那时候太顽皮了,也不好好念书,请来的夫子十个里有九个都是被她气走的。二姐姐那时候刚刚在外面玩了回来,看见大姐姐回答的那样好,就忍不住也想要被父亲好好夸奖一番。”
“诶,二姐姐也会有那样的时候啊?”李娉琪有些惊讶,自从她记事起,李家二小姐李娉舞就是李家七个女儿该有的榜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完美的合乎典范,诗书礼仪,琴棋歌画,该懂的都样样精通,就连样貌也是,眉目唇齿,没有一处不是恰到好处的,迎着风微微的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一朵刚刚绽开的芙蓉,在晨光之下美好的让人无法忘却。
倒也想不到,原来二姐姐小时候也是那样顽皮的一个人。
“那二姐姐是怎么回答的?”李娉琪问道。
“二姐姐她……”李娉柯低下头,脸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她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有灾必有福,灾福全在个人,若人强,则万物兴盛,若人衰,则万事无望。当振兴本家,意图长远。”
“和大姐姐说的不是一个方向啊……”李娉琪愣了愣,说到。
“是啊,大姐姐坚持守人,二姐姐却觉得家业更为重要。”李娉柯似是若有所思一般,淡淡说道。
“嗯,这即便是姐姐不消说,我也明白了…大姐姐说得有理,但是二姐姐说的虽然不如大姐姐那样精炼,却也有合理之处,只是不知道父亲又是怎么说的?”李娉琪想了想,问到。
“父亲?”李娉柯的眸中印上了摇曳不定的烛火的光芒,好像有什么无法辨别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明灭,“父亲,自然也是…满意的。”
她的口吻很轻,放松了力道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往往是人们对待一件想要极力忘记的事情才是如此,刀重叠在伤口之上,即便还未见血,心中却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李娉琪也觉察到了三姐姐的语气似乎和高兴差别的有些大,便忍不住问道:“三姐姐…你怎么了?”
“不,”李娉柯在这一问之下回国了神,摇了摇头说到,“我无妨。”
“那想必父亲一定也问过三姐姐你了吧?三姐姐你又是怎么回答的?”李娉琪有些好奇。
“我?”李娉柯久久沉默,盯着那不断滴落的烛泪一直没有说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谈话中断的很突兀,直到李娉琪忍不住去看三姐姐的脸,究竟为何不出声的时候,李娉柯仿佛很是无可奈何的,笑出声来,她很轻柔的说到:“我啊?我说……这关我什么事呢?”
“诶??三姐姐,你真的对父亲这样说了?!”李娉琪几乎要激动的站起来身来,型号还记得现在不易声张,否则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密探,对李娉琪自己和三姐姐诶都是一样的不利。所以好歹算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把一瞬之间的动静闹得太大。
“是啊……”李娉柯舒展开眉目,就像是再说这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就像是逗小孩那样随口的说着:“我就这么对父亲说了,李家又灾难,关我什么事呢?”
李娉琪愕然,,就算她在不懂事,也知道那时候的三姐姐便已经不是婴孩,没有权利去说出这一种事不关己的话,更何况三姐姐自小就是聪明的,除了在她脑海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大姐,唯独三姐姐算是李家七个姐妹之中最突出的存在,三姐姐那时候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三姐姐……你……你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李娉琪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是以聪颖取胜的三姐姐,怎么会在那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就算是那时候不懂事的二姐姐也知道煞有其事的认为应该保住家业,哪怕三姐姐随便说点什么,就算不比二姐姐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啊!
……比二姐姐,差?
李娉柯楞了一下,在一团浆糊的脑子里像是鲤鱼跃出水面那样冒出来一个想法,新鲜,危险,但是似乎又合情合理让她没有办法反驳。
“三姐姐,你……是故意的。”李娉琪颤抖着嘴唇,却很坚定的,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话。
李娉柯像是早有准备,用袖子掩着嘴笑的不动声色,那一瞬之间流露出来的仪态竟然是和二姐姐曾经所表露出来的那样是不相上下的风雅,和李娉舞相似却又不同的脸一向是被她的清淡作风掩盖在深宅大院之中,过往就连她们姐妹往往除了会读书之外对这个三姐姐也没有别的认知。
但是就在此刻,李娉琪第一次清晰的,非常明确的体会到了,三姐姐实际上和她们所知道不太一样,就如同此刻她笑的那样典雅从容。
“是啊,六妹妹真不愧是身上流着的那李家的血啊,一针见血的说出来了……”句末轻轻的感慨着,李娉柯像是在说什么早就成为定居的事情一般,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像是唯恐会惊扰了什么人:“六妹妹,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的。”
她顿了一顿,满是优雅的说道:“大姐姐会回答什么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你算是姐妹之中比较小的,对大姐姐的印象不深刻也是理所当然。大姐是李家的第一个女儿,出生之后收紧宠爱,也是在李家最为兴盛的时候,那时候江南盐贩,往来客船,只要从这儿经过,就是在李家的地界上,要来拜会父亲。大姐作为李家唯一的孩子,是在无数的阿谀奉承之中成长的,各人各色,什么样的人心大姐都比我们见识的要早,大夫人不见客,大姐姐便代替了大夫人,在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宾客周旋,父亲请来的都是竭尽全力所能寻找到的最好的夫子。”
“大姐她啊……”李娉柯依然保持着方才的笑容,“你若是觉得二姐姐已经足够好了,那么就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大姐,你不知道真的会有一种人不动声色便将一切事物处理在百米之外,那样随心所欲,就好像什么都在掌控之中……大姐就是那样一个人,她在李家出声,踩着李家成长,终究李家也困不住她……我那时候就已经看出来,大姐姐不是护拘泥于李家的人,那时候大姐的回答自然也是佐证了我的这一猜测,父亲自然也是感觉到了。”
“那……应该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李娉琪有些糊涂。
“当然是高兴,否则你以为父亲愿意紧紧困守于江南?”李娉柯有些自愧不如的说道:“大姐比我更加聪慧,她也是早就觉察到父亲的想法,才敢那样大胆的说。”
“那这些和二姐姐有什么关系?”李娉琪问道。
“和二姐姐的关系大着呢……李家如今就一个不成器的八弟弟,人人都知道七个小姐个个都是顶尖儿的美人和好人,清丽活泼。所有人都觉得如今的你是最受宠的,可是六妹妹,你要知道,如今你收到的宠爱,都比不上当初父亲对大姐姐的十分之一。”李娉柯说道,“在那之后不久,父亲就将大姐姐送走了,据说是去了哪里跟随一位名师,但是我却也不清楚。父亲对此事莫讳如深,想必也是因为对李家来说事关重大,故而才初次侧。”
“原来如此……”李娉琪喃喃说道。
那细碎的昙花声随着翻山越岭而来的过往长风,一一都被重现出了她所不曾知道的的过去,温柔喑哑,其中一一在先出来的都是她还不曾体验的无数的回忆和纠结,都一并被埋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书上说得好啊,藏的再深的疤痕,也终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月黑风高的时候谁也看不见外头的那一轮月亮,唯独只能凭着感觉去回忆当初心中的那一轮明月,以此来祭奠那些消亡的,听起来似是不可思议的过去。
随着三姐姐的诉说,李娉琪只觉得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浮动,就好像是很多事情自己都还不知道,很多情绪自己都还不了解,仿佛有什么随着血液的流动在脑海之中游走,那东西阴冷冰寒,却又不得不让人去仔仔细细的体会触摸,否则自己就是被众人抛弃在身后的妻子,几乎要喧闹的脸心脏兜着一起不安,哪怕安静的呼吸人也如坠冰窟,连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再大的权势,再多的金钱,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人的身躯太过脆弱,终究也是有一天要化成尘土。
这些都是当初李娉琪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事情,被清秀的,却又能看得出野心的字迹功能正的卸载书页边上,那些书都是大姐姐离开家之后留给他们的,故而看起来也有一些亲和力,不会像是新书那样难以上手。
只是李娉琪从来没想到,原来未曾谋面的大姐姐,在李家竟然是这样重要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