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生，晨曦的第一缕光洗净了此前的污浊，清静透亮的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往还没有来临的希望。
远远的小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小贩推着自己的小车亦或是别的，慢慢的行走在了道上。有些勤恳的人家已经升起了第一缕淡白色的烟雾，旋转着上升，左右升腾，显示出人间刚刚醒来时候的繁华征兆。
有些人经过了相思客栈，停下来看了一眼，再和身边的同行者交头接耳一番，一路能听到细碎的谈话声渐行渐远。
“那不是相思客栈吗，去年我来的时候，这儿不是热闹得很吗，怎么今年来了，翻到这么冷清？”
“哎呀，那是你不知道啊，这相思客栈今年不知道找了什么魔，原本的生意是蒸蒸日上，人来人往，晚上的时候，这客栈附近的街市生意是好得不得了。可是啊……”
“可是什么？”
“一言难尽啊……”
“哎呀兄台，你倒是说说啊，这相思客栈，到底怎么了？”
“你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吧，这相思客栈，被李家的那位……给着了灾祸啊！”
“那位……？难道是，李家的……”这人说到了此处，悄悄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可是最近大家说的，李家的李六小姐？”
“正是！”说这句话的人一拍大腿，点头说道：“这相思客栈的掌柜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原本是多么好的生意，可是前些日子，那李六小姐悄悄的来这里走了一趟——”
“哎，等等，像李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小姐出行怎么会悄悄地呢，如果是来客栈这样如龙混杂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拜帖？”
“都说了，人家李六小姐既然是悄悄的，那自然是又不想给人知道的东西咯！你就别多话了，听我接着跟你说。原本呢，这李六小姐来了一趟，也没什么。毕竟客栈吗，本来就是接待人的地方，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可是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啊，那李六小姐走了没多久，不过是一天一夜的功夫，那相思客栈的守夜人，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就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一具女子的尸首啊！哎呀，死的那叫一个惨啊，听说双手双脚都给人砍了，生前也不知道究竟是遭受了什么样的凌辱，就连脸也硬生生的被人给划花了！那一走廊上，都是那个女子的血啊，一脚踩进去，一双鞋子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同行的人集中精神听着人说着，惋惜的叹道：“多么可惜！”
“你说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等到这李六小姐回去了没多久，李家的二小姐就忽然因病去世，就连死讯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大张旗鼓的里流传出来，李家的二小姐！多么好的人！江南十里都知道，除了好几年前那位颇负盛名的方家大小姐方碧瑶之外，李家的二小姐李娉舞，那是响当当的名门闺秀啊！方大小姐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了，方家也好像就没有了这个人一样，但是李家的二小姐可不一样！”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都赞同的说到。
“可惜咯，这李六小姐命里天煞孤星，自从相思客栈那儿发生了这些事情没多久，等她回了李家，李家的二小姐，竟然也这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可是更诡异的事情你一定是还么有听说过吧？”
“你是说……李家的三小姐，还有七小姐的事情？我听说前些日子，李家的三小姐和七小姐感染了风寒，后来七小姐就因病逝世，有人说这事情和六小姐有点关系，可是我怎么想，也觉得不大可能啊！”
“哼！你是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家的三小姐，咱们这儿还有谁不知道的吗！那是绝顶聪明，还有李家的七小姐，身为女子，却从小就懂得医术，虽然身体病弱，却也是不错的！可是就是因为他们先后都去了李六小姐的院子，才会被野猫抓伤，那猫的爪子里，可是有毒的！”
“竟然……！竟然有这种事？！”
“要我说，那什么野猫，分明就是李六小姐的孽债，想必是前世没干什么好事，这一世才会有这样多的冤孽报应过来，只不过她命硬，把这些都推到了身边的人的身上，可惜了李家这样的一个大家业！只要李六小姐在，这李家，是没指望咯！”
说话的人越走越远，声音虽然压得很小，但是却也逃不脱真正听力敏锐的人的耳朵。
锦娘站在街边，看着那些过路的人彼此就像是谈论着什么没有感情血肉的东西那样，将别人血粼粼的伤疤当做玩物，来肆意谈论，面上连一丝把表情也没有流露出来。
“听说，这两天，李家的那天煞孤星，又要来相思客栈一趟？”
“大概是拜访一位什么杜小姐，我们这儿哪来的什么杜小姐？”
“也许是外面来的大门户，我们不知道，还是不要多说了。”
“也不知道那位杜小姐知不知道这李六小姐的传言，否则免得又让这位李六小姐平白拖人家下水。”
“哎呀，就你多嘴多舌，别人家业不兴旺，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快走快走。”
旁人三三两两的走过，锦娘将斗笠压低，遮住了自己的容颜，在人群索不会注意到的阴暗角落，悄无声息的逆着人流向着笙歌楼的方向走去。
耳边又想起了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在李家之中，李娉琪对着她露出的那个清浅的笑容。
苍白无力，却又很顽强倔强，就像是要破开冻住的厚厚的冰层，要努力生长出什么的样子，只不过要负担的太重太重，而自身又太过渺小，以至于就算破开了冰层，却也不过是永无止境的阴天，没有奢望过一丝一毫的阳光。
“这是……宿命吗？”
锦娘记得李娉琪这样问她，语气很无奈。
李娉琪这样问也不是没有缘由，她站在李六小姐的窗子外头，将里头她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就连许多年前李家儿女们的命运就已经在一场简单的问答之中被粗略的敲定，谁是最后的赢家谁要付出什么，都在短短的几句对话之中就已经被定夺干脆。
别人的人生命运就好像笼中鸟盘中餐，拥有了先决权的人只需要肆无忌惮的取舍享用，后来的人就连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若是自己想要反抗，付出的永远比获得的要多得多。
可是如今终于有了站在前锋的权利，却又没有了去争抢的必要。
别人都在转瞬之间就将一盘棋子看的清清楚楚，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就好像是跟着书中的教条所说的那样易如反掌。
“是不是我真的没有这样的悟性？”李娉琪叹了口气，问道。
锦娘看着她，眼睛里面很干净，没有蔑视也没有鼓励，就像是对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着自己一样，将无数次也在心中盘旋过的答案，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清楚。
“这是宿命，却不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差。”
因为有着不可避免的先来后到，所以先到的人自然只需要考虑当前所在的人，每个人自己的处境都是摇摇欲坠，为什么还要去顾虑之后那些人的眼光？
李娉琪也好，锦娘也罢，他们没有比自己的姐姐亦或是杜无灵差多少。
在杜无灵第一次踏进笙歌楼，在天罡玄竹阵之中遇见方鸿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之后锦娘之后的人生。
自己的面容被一点一滴的改造成了别人的样子，身上原本背负的使命是要守护心中的主上知道此生不存在世间，可是不过是几句话之间，自己就要为了保护别人而赴汤蹈火。
但是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很多事情不是说一定谁比谁好，而是时机。
“如果说，我再出生的早一些，再伶俐一些……”李娉琪喃喃的说道。
那也没有用处。
总觉得被别人的生活热闹非凡，灯火辉煌的他人若是见到了自己身上，也不过是转瞬就萧条下去，别人的总是好的，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奢华富丽，真正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死气沉沉，好像没有生机，令人称羡高大的朱红大门，也不过就是就好像是妖魔鬼怪张大的口，将一切期待都吞噬的一干二净。
没有预见的总是一片黑暗。
但是，总不能怎样坐以待毙……
总该燃起一丝火光。
就像是绝望里迸发出的最后一丝希望，大喜大悲相伴相城，从不会有一点是淡出出现。渐渐的逼退了那些淹没一切的黑暗，将所有的那些雕花装饰，金银玉石，都全数笼罩在愈演愈烈的幻想的期待之下，熊熊的火焰愈来愈烈，奋力燃烧，发出嘶嘶声响。
“你如今所遭受的一切，将来必定不会白费。”锦娘说到。
“那倒是……让我算是有了一点希望。”李娉琪很是勉强的笑了笑。
似乎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之中纷纷奔跑过去，未知的明天在还没有到来的晨光之中紧张又兴奋的盯着即将到来的会面的时候，路上走过的人们口中议论的东西各不相同，可是就算流言蜚语再厉害，谁也没有办法真正预见到所有还未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