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无灵不做声，只是静静听着吕十九爷说下去。
“……你是她死后，才出生的孩子。”吕十九爷顿了一下，想起了此前家主曾经说过，那惊动了红枫林后山的怪物，口口声声说吕家的人在玩弄生死之术……而那时候，恰好是杜无灵在后山之中。
所谓的玩弄了生死之术，就是这个意思吗？
本应该是死去的，却因为天意，仍然顽强的活在人世间的孩子……这是柳菲絮在这个人世之中唯一留下的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吕十九爷的笑容很俊雅，像是远山白玉，日晒生烟，年轻的时候那种天生的傲气和高贵融入在了眼角眉梢里，如今得知了自己一生一世的恋人早就已经辞别人世，脸嘴角都有一种你那个令人心痛的苦涩。
“上苍当真是公平，走了一个，又给我留下一个……”吕十九爷笑的像是在哭一般，却仍然自控的极好，“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在自己的身份，可还愿意留在吕家之中？”
“……吕家若是需要我，我留下也没什么。”杜无灵低眉顺眼，“只不过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生长在外，，对于这些世家贵族应该有的礼仪一窍不通，留在这儿，只怕会给吕家的人丢人。”
杜无灵的自谦和礼让让吕十九爷也有些无奈，毕竟这样有气度和教养的孩子在外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寻找的，别说是言语之中带着敬语，更的多是已经染上了江湖人的习气，动不动只只会意气用事，而能想象眼前这孩子一样进退有度，谦让有礼的，简直是万里挑一。
甚至，吕十九爷隐隐也觉得，自己女儿的在这种气度，不是那种普通的世家小姐所惯有那种姿态，而是更加高高在上，凌家众人……就如同皇家之中的人，不紧不慢，万事了然于心的沉静。
想着先前二姐姐也曾经说过，杜无灵和三皇子竟然是旧识……这样说来，能够沾染道皇家气质，也不足为奇……
吕十九爷说道：“你既然如此聪慧，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谦让的过分了。不知道那你是如何和那三皇子相识？我看你的行事作风，颇有皇家风范可是和三皇子所学？”
方才才说过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杜无灵仿佛一直到了这时候还没有能回过神来，声音依然有些低落，却还是没有忘记回答道：“十九爷猜得不错。正是我在江湖之中流浪的时候，见到了三皇子。虽然是偶然，但是连那个人性情相投，也就结交了朋友。只不过是如此罢了，却没有别的什么交情了。”杜无灵说到此处的还有，有些无所谓叹气。
十九爷倒是觉得这倒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三皇子在，自己的女儿，也算是受了多多关照。只不过刚刚想到了此处，吕十九爷的眼神立刻就有些不对劲起来，有几分犹疑的问道：“……三皇子，可知道，你是女子？”
杜无灵一怔，吕十九爷说的这一句话到让她差点破了功。上一世她和吕十九爷又婚约在身，就算是出双入对也没有值得丝毫惊讶的地方。而这一世杜无灵和三皇子，从前可从未见过面。如果是别的吕家的人也就罢了，他们都还以为杜无灵是个男子，但是如果是吕十九爷……自己的身份如今是吕十九爷的女儿，就算吕十九爷再怎么大度开明，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和一个男子住在一处是个好办法。
更何况吕家的人如今都认为，三皇子来到此处，是为了求取吕如盈，和吕家结盟……现在又和另一个女子住在一处，别说可以抱得美人归，只怕是会被人误会成沾花惹草。然而如今杜无灵也算是吕家的血脉，更何况杜无灵长得又何老爷子最宠爱的女儿神似，他若是和杜无灵交好，只怕也会被人认为图谋不轨，心思深沉。
杜无灵差点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回答道：“三皇子并不知晓我的身份，我打扮成男子行走江湖，和三皇子结交也至于意外。之前他那般毫无芥蒂的提出要和我住在一处，要是知道我是女子，断然也不会这样子冒失，向来只是觉得朋友久别重逢，有些激动罢了。”
这回答倒也合情合理，吕十九爷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也不必担心，你如今的气度修养，完全能够成为吕家的人，就算你什么都不懂，吕家也不会因此而将你拒之门外。无论你是脏，，亦或是丑陋，甚至于愚笨，吕家……不，我将你遗失在外十多年，这确实是我的过错。因此你无须担心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你是我这一脉的人，若是你愿意，留在吕家，从此在页面没有人能够为难你。”
“……这……”杜无灵似乎在犹豫不决。
“你若是怨我，我也不会为自己辩解。我听二夫人说过，你志在山水，若是你想要出去游走，我也不会拦着。只是吕家，你想要回来的话，随时可以回来。”吕十九爷淡淡说道。
这一番话似乎是终于说服了杜无灵，她的手握紧成了拳头又松开，就好像终于释放了心中埋藏多年的情感，低下头说道：“我在外游游荡荡，浮萍无根，鸟雀无巢，能够有一个收留我的地方，我又有什么不满的。倒不如说为此，简直喜悦的很……当年天灾人祸，不是十九爷你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全部预料的，当年的事情早就已经有了结局，如今就算是娘亲，也会希望你能够向前看的。”
她抬起头来，那双和吕流意相似的剔透眸子和吕十九爷定定对视着。吕流意和当年的柳菲絮都是很聪慧的女子，行事有规矩又分寸，这样的女子目光总是能够够让人不知不觉的安下心来，所谓红袖添香胜过千言万语，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深情罢了。
自己的意中人丧命于当年的那战乱之中，被奸人所害。
而吕家的大小姐，，自己的姐姐，如今又在何处呢？
杜无灵起身上前一步，走到了吕斯酒业面前就要抱拳跪下，身着男装动作也潇洒利落，吕十九爷看的恍惚，慌忙抬起手托住她：“既然你是我的亲生孩子，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是……”后面那句父亲，似乎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吕十九爷自然也明白：“你过惯了一人无拘无束的日子，现在猛然之间让你称呼这个称呼那个，或许也有些为难，所以一时半会也不用着急这些。”
“……谢谢十九爷。”杜无灵低着头说道。
“那你……”吕十九爷沉吟了一会儿，“你接下来，要接着和三皇子住在一块，还是……搬到我的宅邸里来？”
杜无灵看着吕十九爷那有些期待的模样，不知为何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语就没有说出口。她原本也是想要搬到吕十九爷的宅邸之中，代替锦娘好好照顾她的父亲。可是委屈没有料到三皇子竟然也会在吕家之中，惹得她方寸大乱。
而且杜无灵偏偏又知道了温青鸾根本不是奉命来到南方，而是独自一人偷偷溜出来，只是为了来见自己一面。如今舒贵嫔在到处找人寻找三皇子，若是见到了温青鸾，必然会将他绑回去。舒贵嫔疼爱自己的儿子，却也只不过是因为若是没有了这个儿子，她在后宫的地位必然会一落千丈。若是三皇子忤逆她，亦或是让她再也看不到争霸后宫的希望……舒贵嫔这样的女人，对于她来说，少了一个儿子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还是不受宠的一个皇子。
让年老昏愚的君王再度艾山能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等到新的皇子呱呱落地，只需要小小的一些时候午安，就能让新皇子真正的生母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世之中，而只要皇帝爱屋及乌，那么新皇子只不过是年幼一些罢了，只要得到皇帝的宠爱，牺牲一个长大的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自己和三皇子在一处院子，或许会比较危险，但是这样也算是掩护了。杜无灵纵然嘴上不说，却依然在心里记得三皇子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那种惊喜模样。杜无灵看透了人心，知道什么模样是装的出来什么模样装不出来。
……就算是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见了错的人，哪怕是缘分还有世间众人都要让他们之间生死两隔。
这个男人都要不管不顾的溯世而行。
……何必如此呢，，自己掩护他这一时，权当做报答罢了……
杜无灵的犹豫吕十九爷也看在眼里，想了想却是也是自己操之过急。吕十九爷苦苦的等了这么久，但是对于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的女儿来说，或许自己这个父亲还比不上一个曾经在江湖之中结识的三皇子。
他轻叹一声，也没有坚持，试探着问道：“或者……我在这宅地之中好好的整理一番，当年留着你母亲的房间，却一直不知道她会给我生个女儿还是儿子，故而也没有好好的装饰过房间。你是个女子，这样匆忙的住在不合适的房间，我是不能这样做的……你就先在现在的院子里休息一段时间，等我把你的房间布置好了，你再来住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