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我的亲生母亲，留给我的。”看见无望拿回朱雀锦，杜无陵像是有些丧气的低下了脑袋，还悄悄的瘪了一下嘴，模样有几分俏皮。
或许她以为这无人注意，但是吕十九爷却不动声色的记在了心里。
“杜公子，你可知道……这锦缎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我长到十一二岁，才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杜无陵看起来有些着急。
“杜公子，我冒昧问一句，你的母亲姓甚名何？”吕十九爷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少年。
杜无陵像是楞了一下，仿佛不明白吕十九爷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母亲姓柳……”
惊天霹雳在心头打响，十九爷在衣袖之中暗暗的握紧了拳头，浑身紧绷，等着杜无陵说完。
“柳菲絮，我的母亲……名为柳菲絮。”少年像是不太愿意提起陈年往事，有些无措的转开了头。
柳菲絮……
直到少年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抬头去看一直没有出声的吕十九爷，那种疑惑的和焦虑的目光看着吕十九爷，他才堪堪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冷汗遍布，捻了捻指尖，还有那种湿滑的感觉几乎让吕十九爷不可置信。
他无知无觉的过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了这样强烈的冲动。
“前些日子……你可否住在一个叫做相思客栈的地方？”吕十九爷小心翼翼的确认到，仿佛近乡情怯一样的感情让他明明人在眼前却不敢相认，而只是犹豫的确认着。
听到了吕十九爷的这句话，杜无陵像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目光之中猛地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警惕，连连后退几步，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看到杜无陵那种警觉疏离的模样，吕十九爷轻声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不愿意看大夫，是不是因为……你是女儿身。”
最后的声音极其小声，似乎是在说什么极其隐秘的事情一般。而吕十九爷的这一句话也确实让少年顿时惊慌失措，身上方才披上，却还没有系好的外披也化落在了地上，露出的身形很纤瘦，似乎像是少年模样，可是如果没有了那外褂，看起来确实还能够看得出一些女子的柔软迹象。
“这，你……”杜无陵语无伦次，似乎无法再保持镇定。
吕十九爷深深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声音在不知不觉中之间变得很是沙哑，但是依然低沉平稳：“你是女子。”
像是揭穿了最终的秘密，吕十九爷紧紧盯着杜无灵，只觉得万千感慨都涌上了心头：“十多年前，我曾经在江南柳家遇见自己的意中人，可是偏偏战乱连年，恰好在拜堂的那一天，将军急召，我抛下了自己的意中人前去救援，可是却错失了自己一生当中唯一爱的女子，还有未曾谋面的孩子……月前，我曾派了家丁前去江南一带搜寻，他们说见到了一位姓杜的女子，长得和我极像，手里带着这段朱雀锦。”
吕十九爷的话似乎令杜无陵很是不可置信，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在眉眼之间仔细搜寻，只可惜却只是像吕家的人，当年那个巧笑倩兮的的女子的容貌，看不见一丝痕迹。或许是女子如父，这模样，当真让吕十九爷有些遗憾。
“只可惜等到我收到了消息，再让人去带那位女子回来，想要亲眼见上一面的时候……那位女子却已经离开那客栈很多时日了，就连客栈的掌柜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吕十九爷那冰封了那么多年的脸上，总算是缓缓的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几不可闻，却恍若冰天雪地之中飘来的一缕梅香，让人想起了当年这位吕十九爷踏马观花的风姿，“你长得大概不像柳儿，反倒更像是我的姐姐，不过我原本也和大姐长得像，一开始把你当做了男子，也不曾想到你竟然是……”
杜无陵却像是被这一言一语惊呆了，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吕十九爷自己似乎也是因为这忽然的发现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确实不曾想到面前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孩子，先前在和吕家主谈论的时候，还疑惑为何一个外人竟然会走到吕家的禁地之中，明明吕家的禁地唯有身怀吕家血脉的人才能够破除开来，先前他们还在猜想，或许是有些封禁已经长年累月，其中的力量维系也渐渐的消失不见。
现在，吕十九爷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从未谋面的少年年竟然会长得像吕家大小姐吕流意，这或许不是和大姐相似，而是和十九爷长得相像罢了。为何杜无陵能够无视吕家的重重封禁，一路带着自己的仆人走进禁地之中去，这也是因为杜无陵就是吕家的孩子！
“……吕十九爷，你是我的……”那父亲一词似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吕十九爷也明白，毕竟他们之间从来不曾见过面，如今自己忽然说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无论是谁，，大概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接受。
要是真的这样三言两语就叫出口，或许吕十九爷还会绝此人心怀不轨，或许是想到了吕家的权势，这样的人总是不少。
“无妨，你……”吕十九爷无声的苦笑了一下，若不是当年的自己太过妄自尊大，以为自己只要快去快回，就不会有什么变故，但是人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功成名就，洞房花烛，他选择了其中一个就无法选择另一个，如今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在面前，却只能这样生疏的称呼自己，也是自己注定的，“既然你来了吕家，为什么不和我们相认？”
这话似乎是戳中了少年的难堪心事，杜无陵低着头，慢慢的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南方吕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的滔天富贵和权势，哪里会缺我这样一个孩子？今日我会救下如盈小姐，也不过是偶然，我原本想着来五柳城打听打听，若是吕家是个好地方，我来认亲也无妨，若是你们已经无需我这个孩子，那我继续流离也没什么并不好，毕竟江山之大，远比这一点点财富权势要好得多。”
吕十九爷若有所思，他想起之前在二夫人和二老爷那儿，曾听说杜无陵在别家做了养子，缺衣少食，长到了这幅年纪，却因为人家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而被赶出家门。现在明明自己这样的父亲就近在咫尺，却不愿意来相认，反而想着外面的壮阔天地，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以前看见二夫人和二老爷两人对着吕如盈没辙，就算这个女儿再怎么胡闹，只要不犯规矩，也只好从轻教训两句，自己以前还觉得那个泼辣的二姐是性子变得太过温和，没想到如今这个小孩就在吕十九爷自己面前，还总是一副看透世俗的模样，自己还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想了想，吕十九爷又问道：“那你为何要女扮男装？”
一想到二夫人和二老爷说，如盈这小丫头对这个英雄救美的杜公子可谓是一见倾心，可是如今这，这所谓的杜公子分明和如盈可以说是姐妹关系，若是如盈知道了，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一介弱女子在外行走……当然是多有不便，若是男子，就方便许多了。”杜无陵仿佛很是拘谨，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和吕十九爷相处。
吕十九爷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却忽然传来敲了敲房门的声音：“少爷，刚才十九爷送来一株雪参，已经熬了汤，现在给您送进来，方便吗？”
杜无陵和吕十九爷面面相觑，看着这小孩儿一副受惊的模样，吕十九爷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笑意，若是自己的孩子是这样的性情，那还真是可爱的很，没有和他的母亲像，真是可惜。他没有等老李问第二遍，直接代替老李回答道：“送进来吧，你家……少爷，现在正是该喝点东西压压惊的时候。”
他说了少爷一词，似乎是默许了杜无陵这样的选择，在老李推开门的时候，将手中的朱雀锦换给了少年。在听吕十九爷说了这么多之后，看见吕十九爷递过来的朱雀锦，杜无陵像是会很有些犹豫的模样，但是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来了。
“……谢谢十九爷。”
“今日不是个好时机，你刚刚车马劳顿来了五柳城，想必也已经累了。”吕十九爷温和的说道，“今日如盈又在外面闯了祸，救下她的事情你说的简单，但是我知道，你刚来到此地，想要随手救人怎么也不是容易做到的，偏偏猜到了吕家又受了伤，你现在先休息休息，我再挑个好时候来和你谈话。”
杜无陵犹疑着，像是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必太过忧虑，方才的事情在你和我说清楚明白之前，我不会告诉他人，你大可放心。……你才到吕家，应该有很多东西还不清楚，若是有什么不便，不能够和二夫人开口的，也来找我。”吕十九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