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切从梵村开始,那就从这里结束吧。
如果沈爵办事效率高一点的话,在今天傍晚之前,应该能找到她。
但在和他见面之前,她还有一些事要去做。
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张安然坐上了去往北郊的地铁。
没有风景没有堵车,地铁很快抵达了这个荒凉之地,过了一年,这里仍是老样子,街上零零散散有些人,垃圾和污水四处都是。
她径自来到老顾的诊所,却遇到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顾倩,她坐在柜台里看书,是厚厚的辞海。
张安然站在门前,本想转身离开,不想撞到了门,弄出很大的动静。
顾倩抬头看到了她,连忙起身,喊道:“学姐,你去哪儿。”
闻讯,张安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身,眼角余光看到她干净而无害的脸,像中了魔咒似的,顿住了脚步。
“是不是来找我二爷爷的,他很快就回来,你可以在这里等等。”她诚挚做出挽留。
虽然听出了她的真诚,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做出反驳,她曾是沈爵的秘书,现在她就像是老鼠一样,被沈爵发出了全城通缉令,她怎么可能相信她是好心。
大脑催动脚步,她头也不回地快速前行。
殊不知,她竟追了出来。
“学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和杨洋一样都希望你能幸福。”她在后大声喊叫,像个疯子一样。
但张安然又何尝不是,听到那个让人心痛的名字,她猛然顿住脚步,回首,白净的脸孔就像是被大雨淋湿了那般。
泪,顺着脸庞的线条落下,一滴一滴,打在了她的心坎上,是痛。
她不禁想问,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见她停下,顾倩追了上来,虽是气喘吁吁,嘴却停不下,“我家住在松江边上,和杨洋哥同村。”
张安然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在学校里与杨洋相处的时光。
那时候阳光正好,他们坐在教学楼的天台,他笑得像个孩子,说:“我家住在松江边上,那里鱼肥水美,想去吗?”
他转头,那模糊的五官瞬间化为泡沫消散,张安然顿时看清了现实,顾倩那张和她几乎无差的脸,就近在咫尺。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回诊所吧。”她说,“等会二爷爷不见我,非骂死我不可。”
她俏皮的语气打破了空气中的尴尬,末了,她拉着她往回走,张安然没有拒绝。
两人回到诊所,顾倩把卷帘门拉了下来,而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边拍一边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别人闯进来了吧。”
张安然笑,“万一你是想让他瓮中捉鳖呢。”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沈爵。
但顾倩却不生气,重新坐回了柜台里,说:“这里有后门,一般人不知道,你实在怕,就坐在后门口,有什么情况,你可以随时跑。”
怕?
她说她怕?
真是好笑。
“是你拽着我回来的,难道我不可以质疑你的动机?”语气中虽是满满的怀疑,但她还是坐在了柜台对面的木沙发上。
“你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喜欢我的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她撅起嘴,道:“你是想去酒店吗,那里已经是沈爵的监控区域了。”
张安然凝眉,“为什么要帮我?”
顾倩道:“因为杨洋哥。”
张安然笑:“我和他只能称得上是朋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顾倩拍了拍手边的辞海,道:“我以前是误会了什么,但是现在什么都清楚了,我只是在可怜你。”
她丝毫不客气,张安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陷入了沉默。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但是她现在举步艰难,不得不去接受别人的施舍。
没错,她很想去酒店去看看有没有何亚东的联系方式,因为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到别人了,再也想不到还有谁不会害她。
因为真正爱她的人,都远在天堂,除非她想要随他们而去。
“你为什么不问我误会了你什么。”小丫头想故作神秘,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说了出来。
她的纯真,令人发笑。
“你自己直接说不是更好。”张安然挑眉,嘴角噙着笑意。
顾倩轻哼一声,随即把辞海递给了张安然,但是这哪里是辞海,而是一个人的日记。
是杨洋的日记,打开第一篇,上面赫然写着她和杨洋相遇的那个日期。
他这样写道:
[没想到会和她聊天,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
日记末尾,是一句带着满满遗憾的话语:“可惜,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喜欢我。”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么。
轻轻抚摸着这些刺目的字,张安然微微眯起了眼,原来,竟然有人可以把自己的感情藏得那么深。
现在想来,以前的她还真是幼稚。
一个男人会用性命去守护一个女人,那必定是因为‘爱’。
缓缓地翻过那还充满着墨水芳香的纸页,每一页都承载着他厚重的爱慕,她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记录了他们在一起的或者不在一起的日子,但每一天的日记里都会有她的出现,她终于翻到了他被逼结婚的那一页,他说:她终于看到了曙光,我躲在她身后的黑暗里感到了无比冷冽的寒风,希望他能好好爱她。
他所写‘寒风’的后面,被涂黑,很长一段的涂黑,但是犹豫时间的流逝,那些遗迹显现,上面写着:最后一次说,我爱你小紫。
然后张安然以为自己可以看到杨洋被沈爵逼迫,过着暗无天日的婚后生活,可她却错了,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写日记,直到他入狱,他才又重新开始写。
他说:没想到你过得没有我想象中的好,今天李先生来看过我,他说我是你悲惨生活的源头,所以,我想结束。
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打在‘结束’二字之上,绽开出一朵泪花。
原来啊原来,他结束生命的理由,竟然是她!
心,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里,连渣都不剩,只有血水涌出,她感到喉头一甜,匆匆侧头,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狼狈。
李先生,是哪个李先生?
李立轩吗?还是李立诚?
他早在暗处看着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