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张安然只觉浑身赤果,包括皮下的伤口全部都曝露在了空气中,曝露在了他跟前。
这就是她放在马桶蓄水池里的旧式电话,她不禁去想,他是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而这个,是她做出所有罪孽的有力证据。
它是见不得光的,更不能在沈爵面前出现。
她晃了晃身形,眼角余光看到了现在的自己,那煞白的脸,充分体现了她的心虚。
“这是什么我怎么知道。”可嘴上仍然强硬,不肯去承认。
然后,她在他脸上看到了更多的失望,满满的失望,把周围的空气都染得失望。
这沉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有那么一瞬,她感到窒息。
随即,他又拿出了一个老式电话,就像是变戏法那般,凭空变出来一个。
他按下了录音键,很快,她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却带着丝丝妖娆。
“然,我很想你,我们老地方见。”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充斥着无尽的爱慕与情深。
但张安然清楚的知道,她根本没说过这个,而她也突然意识到这个电话是来自哪里。
一定是她给伍静的那个。
记忆如洪水猛兽,向她汹涌地袭来,让时间倒回到她在酒店时和伍静的相遇,那时候她就想着要让李立轩把植入电话里的芯片毁掉,可她却忘了。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错误,却能要了她的命。
所以,伍静早就是李立诚那边的人了,所以,她的一举一动能在李立诚的掌握里,那都是她咎由自取?
不,她不会这么轻易认命的。
“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张安然认真道。
他笑,笑里没有任何信任的意思。
恰在这时,塑料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一阵急促的响声打断了张安然的思绪。
她心一凉,知道她又一次落入了圈套。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是信错了人。
这个电话一定是李立然打过来的,再联系起刚才那句话,他们想要表达的就是——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而此时此刻,张安然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他千万不要接那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塑料袋里的老式电话仍不知疲倦地响着,一遍两遍三遍……
到第四遍的时候,沈爵一面从袋子里拿出电话,一面说:“我也不想接的,但一直让别人等着,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说着,他按下了接听键。
室内很静,静到张安然可以听见李立然在那头说了什么。
他说:“小紫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语气焦急而又担忧。
而这个正是沈爵在犹豫之间造成的,因为他的不信任,因为他的犹豫,让电话那头的李立然十分着急,这是所有人最自然不过的反应。
但在沈爵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那就是,她和李立然之间真的有什么。
他甚至连听下去的勇气都没有,蓦然挂断了电话,对着张安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解释给我听,现在!”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的。
狭小的室内,他愤怒的嗓音四处乱撞,像利剑一般直入张安然的耳朵里。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刚才我说了,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那他打电话过来,你怎么解释!”
“朋友之间的关心,不可以吗?”她抬眸,对上他凌厉的眼,有一瞬,她心脏的位置猛的刺痛一下,但转瞬即逝,仍定定地看着他,话语中只有理所应当。
而他却不接受她的解释,疯狂地砸烂了手里的电话,让它们成为了一堆没用的渣滓,散乱在洗手间的每一个角落。
他甚至不再碰她。
或许是觉得她脏吧。
最终,他摔门离去,门发出闷闷的响声,强烈的动静和他的愤怒成正比,走近一看,结实的红木门居然出现了裂纹。
该有多恨,才能将力量扩大到这个地步。
但是他有多恨,她就有多恨。
然而,当张安然以为没有比这个更坏的事了,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接踵而来。
自沈爵走后,她浑浑噩噩地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有人在门外喊:“快开门,小紫,快开门呐——”
张安然细一听,是方凌的声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可刚下地,才发觉脚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她踉跄一下,最终‘呯’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而这时,门突然开了,方凌站在门前,满面是泪。
她如厮模样,看着真叫人心疼。
张安然高高抬着手,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撑不起身子。
她无力伏在地面,很快被人扶了起来。
方凌身旁的两个佣人把张安然扶回了床上,她则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张安然的手,劝道:“小紫,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在月子里可不能病啊,以后落下毛病,疼的可是自己。”
末了,她又转头吩咐:“快,快去把黄医生请来。”
张安然想要拒绝,却发现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黄言就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方凌会让黄言过来,这次他好像是有备而来,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他是有备而来,反正他带来了很多人。
就像是医疗队,就和当初治疗艾儿孩子的医疗队一样,他们帮她抽血,又做了很多很多。
她突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当初他们检查那孩子,也就是这么检查的,而沈爵也是在那时做了亲子鉴定。
他们要做什么?
可后来,她再也没力气想了。
她再一次陷入了混沌之中,四处摸索四处游荡,终于在一片哭声中寻找到了一个光点,便疯狂地朝那方奔去……
……
张安然毫无预兆地睁开双眼,只见一片雪白。
待大脑恢复运作,她渐渐看清周遭,她又回到了医院里,哭声是樱桃发出的。
她又展现出她和红叶完全不一样的一面。
张安然看向她,弱弱问道:“你哭什么。”她可从来没见过红叶哭,印象中,只要是她病了,一醒来总是能见到红叶忙碌的身影,不是在插花就是在削水果,要么,就是在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