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A先生问。
张安然迅速回他,“你回来了吗?”我有很多疑问需要你解答。
A先生:回来了,你在酒店哪一层?
玫瑰:我回市里了。
A先生:真可惜。
句末尾,他附上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玫瑰:你打电话给我吧。
约莫等了五分钟,张安然的电话响起,她迅速按下接听键,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何亚东的窃笑。
“你就这么想我啊,我这头都还没声,你就接了。”
“是你啊。”张安然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失落,长睫微垂,暗下了眼眸。
“怎么?我就不能打你的电话了?”他那边很安静,所以他的不悦显得格外清晰。
张安然懒得和他掰,直接问道:“你在哪儿?”
老顾家也就两间屋,顾倩又在那儿,她还真想不到他能睡哪儿,别睡地上着凉了可不好……
思已至此,张安然不由得一怔,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这么上心了?
可话都问出了口,如何收回。
何亚东还在那头笑,张安然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笑什么,问你在哪儿呢?我有个朋友来酒店找我了,你帮我去瞧瞧呗?”
他应该没在老顾家吧。
抱着这个想法,张安然试探一说。
何亚东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你等着,我去看看。”
张安然盯着手机屏幕,静静等着何亚东或是李立诚的来电,因为回来的路上睡够了,她现在一点瞌睡都没有,百无聊赖之际,她倚着窗边看外面的风景。
处于山中的沈宅没有灯光的污染,被黑夜染得一片漆黑,冬夜的林子里静悄悄的,深沉的寂静让张安然感到莫名的凄凉。
还是热闹的地方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乱麻一般的烦恼。
自从知道子浩的真面目之后,她一直很矛盾,到底要不要救他,成为她最大的难题。
而也是因此,她才终于体会到沈爵的良苦用心,一定是知道她会为难,所以才把所有的事隐瞒下来。
这更显得过去她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愚蠢和可笑,因此,就不敢强求他去回忆。
所以,他们也许就此结束了吧……
想着想着,她心口一抽痛,疼痛蔓延,让她直不起腰来,伏在窗沿,她喝出的热气在窗户上蒙上一片雪白,雪白背后的那块空地上,奇异地显现出多年前他们在那里嬉戏的画面。
那年他十八,她才十岁。
他和她,艾儿还有黄言围坐在一起,假装是在春游。
她记得很清楚,春游的时候她病了,所以她没能去,哭着求着让他陪她春游。
他无奈之下打车去山下的超市里买了许多小吃,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艾儿和黄言。
严格说起来,艾儿是黄言的朋友,他们俩是同班同学,见有这么多人陪她春游,她高兴得忘乎所以。
……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想起他们的过去,只要一个小小的起因,她就会无限扩大的联想。
而有人曾说过,人一旦开始回忆过去,就说明她老了。
她老了吗?
可笑的是,过完年,她才二十四岁。
张安然轻轻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老顾潦草的字迹,药方已模糊不清,但位于下方的一排小字却清晰可见。
‘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是她帮何亚东收拾桌子得来的,自从May走后,他就越来越邋遢了,办公桌就跟垃圾堆没两样。
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她自愿充当了他的秘书,为什么知道这药方是她的,那是因为她好了以后,何亚东每天分三次,每一次都绘声绘色地讲述,他是如何帮她熬药,然后灶台起火云云。
她知道她有心病,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想想,她病的前一天就是因为想起了杨洋,那时的痛苦,清晰地刻在脑海里,只要一想起,情绪就越加低落。
轻轻地叹了一声,张安然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何亚东竟然还没给她回电。
她迅速给他拨了过去,他很快就接起了。
“马上,马上啊。”电话那头的他气喘吁吁,吹得听筒发出一阵阵的风声。
张安然这才反应过来,惊道:“你没在酒店啊。”
何亚东道:“后来我们又喝了点,我醉了,就没回去。马上就到咱们酒店了,我刚打电话去前台,他们说是有人找过你,我让他们留住那个人,也不知道别人走了没,你不知道你走后又下雪了,我都打不到车。”
闻言,张安然心头浮上愧疚,禁不住放柔了声音:“我这边没有下雪。”
其实她是想问他是不是走路回去的,但后来想想这就是句废话,思绪在胸中百转千回,终于化为一句更废的话。
老顾家离酒店说远也不近,步行也要二十分钟,这大晚上的,既然下了雪,肯定特别的冷。
想罢,张安然不禁抖了抖,随即关切道:“你回去赶紧喝点热茶,洗个热水澡也好,免得生病了。”
何亚东哈哈大笑:“有你这么关心我,我死也值了。”
闻讯,张安然骂道:“滚犊子!”
乍一听,她这娇气的话语,又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张安然恍悟,清了清嗓道:“谁关心你了,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去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何亚东突然沉默了,连气也不喘了,好半晌,他才慢悠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安然想了很久,才说:“我要过完年再回来。”
她说完很久,那边也没有回应,张安然又‘喂’了几声,随即听到他轻轻地呼吸声,才确定电话不是没有信号。
停了停,她又说:“你要回家过年吗?”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何亚东的应答:“不回。”随即,他又像是恢复了活力,咋咋呼呼的,“不说了啊,我去会客室看看你朋友还在没!”
然后他连再见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张安然收了线,随即望着窗棱发呆。
如果说她不知道何亚东是怎么了,那她就太虚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