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死。”叶叔顿了顿,又道,“我想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回去,可是等我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当然,我也有找过你们,可是一直没有音讯。”说着,叶叔肩一垮,面上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红叶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叶青的衣襟,咬牙道:“连你都怕死,那我们就不怕了吗?因为要活下来,我们四处躲藏,你为什么多用点心,那么多那么一点点,只要你找到我们,阿和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的嘶吼震天地,虽然张安然从没听她说过任何关于阿和的事,但却也从中听出了浓郁的哀伤。
红叶的手颤抖起来,然后浑身也跟着颤抖,叶青的衣襟在她手里已然变形,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又低低的啜泣。
发现情势不对,张安然连忙劝道:“红叶,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人啊。”
红叶突然抬首,怪异地笑:“是啊,我唯一的亲人,我妈妈已经死了,就只剩他了……”
她喃喃自语,越发的不对劲了。
张安然横在他们之间,继续劝道:“红叶,天底下不是只有你这样,你该知道我爸妈是怎么死的吧?你应该十分清楚亲人逝去的痛苦,谁没有错呢?我不恳求你原谅叶叔,但你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啊!”
可很久,红叶也没有要放开叶青的意思,张安然又欲开口,被叶青狠狠打断。
“小姐,谢谢你这么帮我,我叶青虽然不是什么好汉,但最起码能做到不欺骗自己的亲人,她要是还不原谅我,就把我这条命拿去吧,反正我也活够了。”叶青眼一闭,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姿态。
而就是他这么一说,红叶的态度似乎有点软化。
张安然在一旁看着,暗忖,原来红叶吃硬不吃软。
好半晌,红叶终于松开了叶青的脖子。
张安然连忙上前做和事佬:“红叶,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百善孝为先,大人即便是有错,终究不可能向子女道歉,你看叶叔不仅道歉了,还诚实向你坦白,你又何苦这么对他,他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虽然是过上了舒适的生活,可他心中一直挂念着你们,又怎么会高枕无忧呢?”
红叶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张安然话的可能性,直到拖车的到来,才让车内的空气恢复了流动。
见高高大大的工作人员正勾着他们的车时,张安然一拍脑门,道:“糟了!”
她可不是李立轩,能在城南横着走。
她立马起身,却被叶青拦了下来,他急急忙忙下车,给拖车的工作人员布烟,又是哈腰又是赔笑,可别人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地照相抄牌。
可叶青不依不饶,终被工作人员一把打开,他一个踉跄,连着退出去好几步,最终一摔坐在了地上。
他这一摔,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扶着腰,脸上全是痛楚。
张安然急着往下赶,又被红叶拦住。
红叶下了车先去把叶青扶起来,可他怎么也起不来,而拖车的人又在催促他拿驾驶证,红叶看着叶青痛苦的表情,转而和工作人员解释。
“你把我爸爸推倒受伤了,这笔账怎么算!”红叶口气很冲,也是气极了。
“什么怎么算?”工作人员不以为然,“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别以为开豪车就了不起,违反交通规则就是要罚,怎么装,都不能逃过惩罚!”
“你再说一遍。”红叶眸色变暗,声线降到了最低点,无不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高大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因为他的高大而避过红叶凌厉的神情,他神情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从容,但却少了些底气:“你叫我说我就说啊,我懒得理你。”说着,他绕过红叶直接来到叶青对面,又喝道:“把驾驶证拿出来——”
他话音还未落,红叶捉住他一只胳膊,以掩耳不及之速摔了他个过肩摔。
工作人员重重地倒地,在背部撞击地面的那一霎那,他还保持着对叶叔恶劣的神情,这足以说明红叶的动作之快。
但很快,他突的闷哼一声,随即蜷缩起身子哀嚎。
而后她将叶叔打横抱上了车,开着被拖车勾着的林肯,把拖车一并带到了莲花医院。
这拉风的一幕,成为了日后柳城人民茶余饭后的笑谈。
然而,叶叔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腰椎以前就受过伤,经过这么一摔,更严重了,腰椎严重压迫神经,医生说如果还晚些来,那就有可能瘫痪。
这可吓坏了张安然,连忙给叶青安排了最好的病房,把他安顿好了,医生开始一系列的治疗。
当做腰椎牵引的时候,张安然第一次看到了叶叔流眼泪。
能让铁一样的汉子流泪的,那必定是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然后主治医生翻出了他的病历,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他治疗的过程与疗效,他当场就被主治医生骂了。
“你这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怎么不注意些,不是说不能让你开车吗?你看看,第一次就医的时候,腰椎都断了的,这十几年保护得好都没怎么来,今天是怎么回事!”
腰椎断了!
闻讯,张安然一惊,不自觉地看向红叶,发现红叶也在看她。
两人皆是震惊,却都没有发话,倒是叶青一直在给主治医生赔不是,又说以后会好好保护的,随即给他介绍红叶,笑眯了眼。
“这是我女儿红叶,我终于找到她了。”
主治医生愣了愣,随即看向红叶,又嘟嚷道:“既然找到了就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有好的身体才能享女儿福。”
末了,主治医生叮嘱红叶:“好好管管你爸爸,他就是缺个人在身边提醒。”
或许还在因为叶青腰曾断过而震惊,红叶微愣,好半晌才应下。
主治医生又啰嗦了很久,终于领着一大堆护士医生浩浩荡荡地走了。
张安然非常识趣地退到了一旁,为了让他们能好好说上话。
“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红叶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叶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