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场面僵持之时,门口沉默的男人说了话:“要不,这么着吧!”
他一开口,大家都停住了,女人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盯着他,意思就是说:不要假好心,说的要带走孩子,就是肯定要带走的。
男人看了看自家女人凶巴巴的眼光,再看了一眼哭得可怜巴巴的山妮,小心翼翼地说:“我的意思是说,今天有些晚了,要不我们在这里待一晚,也让两孩子告个别。”
女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么多天了,告别还没告够?”
墙角的山妮吸了吸鼻子,猛地跪了下来:“求求了,大叔大婶,你们在这里住一晚吧,我再和妹妹待最后一个晚上!”
她的声音十分凄楚,听得人心都要碎了,一边的山妮娘,早就止不住呜咽出声,她看了看山妮怀中的小女儿,捂住嘴跑进了房里,不敢再多看一眼。
山妮娘已经强忍了许久,自从知道这孩子要被送走后,她是抱也不抱,看也不看,不与这个孩子有半点接触,就怕感情深了,再也离不开。可是……这终究是自己心头的肉。她一进屋就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这边的女人被山妮和她父亲闹得烦不胜烦,加上旁边的男人一直在劝说,所以也就不耐烦地应了下来:“行,那明天一早就走,就再给你们一夜时间!”
这一天晚上,山妮的爹娘将自己的屋子让给了那对夫妇,而这个简陋的农家小院里,这天晚上,除了不懂事的几个小的,竟是无人能够入睡。
山妮搂着妹妹哭了一夜,这个自打出生起,娘就没有过多管过的妹妹,一直都是跟着她,她给妹妹喂吃的、洗澡、换衣服,妹妹哭她也哭,妹妹笑她也开心,早就把她当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山妮还曾暗自想过,等到自己说了人家成了亲,也要把妹妹带过去,把她养大了就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妹妹生得好看,虽然瘦弱,可是小小的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可爱的嘴唇跟花瓣一样。可爱极了。可是她又好可怜,没有一天可以吃饱过……准确地说,自出生就喝米汤度日,就算暂时吃饱了,可过一会儿又会饿得哇哇大哭。
山妮伸出手拍着妹妹,心里的难过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边缘。
这天夜晚,山妮迷迷糊糊的,一直到后半天才稍微闭了一下眼睛。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山妮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他们不是要把妹妹抱走吗?如果自己先把她藏起来,他们不就找不到了吗?
她当下决定,先抱着妹妹躲进山里,等到这对夫妇走了,自己再回来。
她兴奋地转过身,要抱妹妹,可是转过去的那一瞬,身体马上变得僵硬无比,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空荡荡的床,惊呼起来:“小妮子?小妮呢?!”
是的,那婴孩已经不见了,那位夫妇商量了一宿,说这孩子不好抱,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让山妮的爹悄悄从屋里抱出了孩子,顶着稀疏的星星离开了桃源村,此时此刻,怕是都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了!
山妮发狂地跑了出来,四处查看一番,屋里已经没了那对中年夫妇的影子,她爹就站在院子里,瞪视着她:“别闹了,人已经走了。一会儿我去田屠户家,割块肉我们中午包饺子吃。”
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憋出了这一句,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极尽的安慰了,可他没想到,山妮非但不领情,还飞快地拉开了院门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好似一只飞鸟。
山妮的父亲还没来得追,山妮已经跑远了,他恨恨地甩了甩手,扔下了一句话:“不知好歹!”
他并不担心,都走了这么远了,哪里还追得上?由她去吧,跑一阵子自然会回来的。
此时阴云密布,感觉是要变天的节奏,呼呼的冷风一个劲地吹,衣着单薄的山妮像一片树叶一样,可怜巴巴地飘荡在这条山路上。
山妮在村道上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就是要找到妹妹,绝不允许被别人抱走了,她知道,如果抱走了,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
而此时的小春儿,正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地往她家走,她想着离月底还有些天,这时候送过去,再说上几句好话,山妮的父亲肯定就能收回之前的想法。
可当她急急忙忙赶到山妮家时,才发现气氛格外诡异,山妮的母亲正有气无力地坐在院中抹眼睛,两个弟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山妮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小春儿站在院外打起了招呼:“婶子,山妮在家吗?”
山妮的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睛红红肿肿的:“跑了。”
“跑……跑了?”小春儿惊讶道:“怎么跑了?”
“追她妹妹去了。”山妮的娘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
小春儿站在那里,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转身就往村口跑:“我去追她!”
刚跑了几步就遇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玩石子的男孩,正是山妮家隔壁的领导,小春儿一把抓住他:“快,帮姐姐一个忙,去村长家里,告诉他,赶快来追我们,我们往集市去了!山妮的妹妹被人抱走了!”
小春儿叮嘱完后,就飞速地往村道跑了,她心急如焚,恨自己为啥不早一点把银子偷到,如果早一点,就算是昨晚把银子送来,也不至于这样啊!
小春儿同情山妮,她试想了一下,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也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妹妹的!
她跑得飞快,可是跑了好久,都没有看到道上的半个人影。
过了一阵子后,听见了身后叮铃铃的马车声,小春儿心中一喜,回过头一看,正好瞧着一辆黑色的马车从村里驶出来。
小春儿站在村道中间,奋起挥起手来:“停一下,停一下!”
马车在离她五米远堪堪停住,车夫呵斥起来:“不要命啦?”
小春儿央求道:“求求你带我一截吧,人命关天,我要救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