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有啥法子!我在桃源村住了几十年,所有的村民都认识……”老大夫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心里苦楚。
二喜默默地陪着他走了一阵,看着他回了山脚那座孤零零的小院子,这才慢慢往家走。
她也是心中各种窝火,那些天杀的土匪,不去劫富济贫,不去杀尽贫官,却来对付一些手无寸铁,苦哈哈的老百姓,真是气愤填膺,恨不得手撕土匪,把他们全部弄死才甘心!
二喜心里不快,一直阴沉着脸往前走,路过贺老四院子时,却被一阵奇怪的味道吸引住了。
这院子因为停了死人,天天都燃了香,可是此时的味道却不是烟火的气味,却是那股浓烈又呛鼻的叶子烟味!而这烟味,正是贺老四寻常抽的老烟叶散发出来的!
二喜有些怕怕的感觉,因为这时已经快天黑了,加上她看了半天,这院子里压根没人,寻常守在这里的铁牛他们也不知去向。这味道怕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她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是贺老四的鬼魂在吸烟吧?她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贺老四那一脸猥琐,捏着怪里怪气的木头烟斗的模样,顿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的!
二喜本来想跑,刚刚退了两步,又听见里面的咳嗽声,像是男人发出的,心里更加紧张了,她飞快地跑了两步。
她一直就挺胆小的,这会儿更是想起不少阴魂不散的故事,以前外婆就说过,他们村里就有一个意外摔进池塘淹死的老妇,明明都安葬许久了。她那屋子里却总传来奇怪的声响,如同人还活着一般,看电视的声响、做饭的锅碗碰撞声,还有偶尔传来的老妇咳嗽声。
当时可没把她的家人吓个半死,赶紧找了村里人推荐的半仙来看,人家一看,掐指一算,就说那老妇并不知自己死了,还如同生前一样生活在那屋子里呢!
后来花了钱买了不少的活鸡活猪做祭品,请了半仙来做法,又是贴符又是念咒语,足足折腾了三天,这才将那老妇的鬼魂请了出去。
这件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二喜却一直记得,这会儿全部想了起来,也觉得怕得要命。
这时,太阳已经西落了,金色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跑起来的时候,影子也跟着扭曲抖动,状如恶鬼一样!
二喜跑了十几米的样子,忽然感觉不对,她停下了脚步,心中升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自己为啥要怕贺老四?
是啊,怕他做甚,他做尽坏事,这便是他的报应,这一切与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就算遇到他的鬼魂,自己也要问上一声,对往事可有悔意?
二喜想着想着,又不怕了,非但不怕了,还想去看个究竟,她顺手捡起一根枯树枝,拿在手里晃了几下,颇有驱邪的意思,就这么大愣愣地重新往那院子走去……
她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越往里走,那股烟草味越浓,二喜皱着眉,将那枯树枝狠狠地挥舞了两通,大走了几步,砰地一声踢开了停放尸体的那房门!
里面黑乎乎的,从光亮之处走进的二喜一开始没看清里面的东西,眨了眨眼睛后,却忽然发现,安放尸体的床前,竟是有一个背对自己的男人!
二喜一时预防不及,惊呼了一声:“可是二虎?”
那男人转过身来,一脸的凝重:“二喜,你咋在这里?”
这会儿,二喜才听清了声音,原来是大伯在这儿!她刚刚还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二喜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原来,大伯竟是装填了老烟叶,点燃了放在床头边,烟雾正对着死人的方向,意思是让死人也吸两口烟气似的……
二喜轻声答道:“我就是闻见这院子有味儿,所以进来瞧瞧,二虎他们呢?”
贺老大头也不回:“我让他们回了,他们也累了两天了。”
二喜正要说话,贺老大又说:“老四这人嗜烟嗜酒,宁愿饭都不吃,都要拿了粮去换烟换酒。刚刚我看了看,屋子里只剩了几片烟叶了,索性都点了,也算了送他一程。
贺老大说话的时候,并未回头,他一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死人,那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悲伤。
二喜想了想,终是忍不住说了几句:“听老大夫说,他那晚饮了太多的酒,所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死了。如果没有这些,说不定还能活。”
贺老大点头:“这都是命吧,我们贺家四兄弟,死得只剩我一个了……”
这句话说得很是凄惨,二喜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对面那中年男人身上的哀伤似乎传到了她的身上一样。
二喜站了一会儿,贺老大又说话了:“老四曾经做尽了错事,二喜,你原谅了他吧。”
二喜叹了一口气:“大伯,我已经不计较了。”是啊,还计较个什么,还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再说,贺老四没死的时候,二喜也没对付他,当时他就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贺老大听了后,松了一口气:“你快回吧,明天出殡,还有得忙。”
“嗯。大伯你……”二喜瞄了一眼病床上的尸体:“你晚上多留心。”
二喜走出院子,往家走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贺老大的那些话,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的,总感觉大伯满腹的心事,似乎要做什么大事的样子……
只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才好,二喜望了望昏暗中的桃源村,越发想念青扬,最近几日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心慌得要命。
这天晚上,二喜很晚才睡着,身旁的玉柔早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得十分平稳了。
二喜不习惯与陌生人同睡一床,更何况是这个素不相识的青扬表妹,表妹……听起来就是怪怪的感觉,二喜背过身后,努力让自己睡着,许久之后,总算是进入了梦乡。
第三天,便是贺老四出殡的日子了,桃源村才出事了不久,加上手头紧迫,丧事也办得比较简单,吹拉弹唱,排着队儿哭丧的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