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就是。”贺老大头也不抬。
贺大娘有些不悦:“去吧,若是不去,怕是说不过去,毕竟是弟妹的娘家人,再说,人家可是为了老四的事情来的。”
贺老大眼皮一抬,意思就是知道了,又继续埋头吃饭。
贺大娘心里难受,整整两天了,他都是如此这般,才开始还说上两句话,这两天,愣是一声不吭,饭吃得极少,夜晚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眼看着就饿了一大圈了。
昨天夜里,贺老大半夜爬了起来,出了房间,贺大娘也悄悄地跟着他,发现他状如幽魂一样在村子里四处转悠,转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回到屋里。
“明天就是老四下葬的日子,我一会儿去请神婆来,驱驱邪气可好?”贺大娘小心翼翼地说。
贺老大点了点头,吐出了两个字:“随你。”
贺大娘感觉怪怪的,自从发生这事后,兰初爹就像丢了魂似的,每天的确在忙,可是总感觉他有无尽的心事无处排解。
“兰初爹,这些事你莫再想了,这就是天灾人祸,我们也奈何不得!官府自会给我们公道的,我们小小百姓,能做什么?”贺大娘劝解道。
“官府给什么公道?!就一句围剿困难就完事了?那两个孩子可还在恶人手上啊!”贺老大砰地一声把碗放在桌上,里面的粥撒了一桌。
贺大娘也来火了:“那你有啥办法?你就没那本事去把那帮土匪灭了!”
这话一说,贺老大的脸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他猛地站了起来,用古怪的眼神盯着贺大娘看了几秒后,扭头走出了屋子。
贺大娘委屈得很,她自觉自己没有说过话,事情都发生了,那怎么办啊!
这一天,贺老大出了门就没回来,听说是去贺老四的院子里守夜去了,贺大娘也懒得过问,如常准备了明天下葬需要的物事,傍晚时分去了青扬家里。
他家倒是热闹得很,青扬那表妹善解人意会说话,小顺康也活泼得很,贺大娘抓着他的手,跟他讲明天的事情,那孩子却一心想着出去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旁的玉柔哄了好一阵,他才认真了一点。
贺大娘心力交瘁地重复了几遍,问他可有听清,顺康马上点头,紧接着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弹了出去,不知所踪了。
玉柔一脸抱歉:“大娘,我弟弟实在不听话,不过我记下了,晚上我会再教他,明天也会提点他的,你就放心吧!”
贺大娘越看玉柔越顺眼,自己偶尔回娘家,加上玉柔也来过桃源村几次,所以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姑娘不仅人生得美,性格也温柔大方,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
贺大娘夸了她几句,又环视了一圈:“你表嫂呢?咋的没看见她?”
玉柔轻声细语地说:“表嫂送药去了,说是帮着老大夫换药,我要去帮忙,她说不用。”
贺大娘呼了一口气:“你去了倒也帮不上忙,那换药的活听着容易,其实麻烦得很,怕是吓着你。”
“表嫂倒是挺能干的。与我上次相见,变化了不少。”玉柔笑了起来,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
贺大娘点头:“这倒是的,你上次见她,怕是前年 ?那会儿二喜的确是有点……”
贺大娘没往下说,忽然扯上了别的话题,与玉柔聊起了别的。
而此时的赵二喜,正在肚子被砍了一刀的那家,帮着老大夫换药。她真的是咬着牙在那里帮忙的。
才开始的时候,那男人昏迷不醒,倒也没啥。老大夫让她帮着绑上手脚,然后小心地拆开那些软布之后,二喜看到那伤口,就感觉怕怕的了。
之前用铁夹子夹好的破口地方,此时流了些黄黄红红的血水,而且边缘处的碎肉,有几处红得吓人,像是有感染的痕迹,二喜总感觉这人活不下来的样了。
她紧张地问起老大夫:“他这伤口是不是……”二喜本想说感染,话到嘴边又改了一下:“是不是化脓了?”
老大夫摇头:“没到那种程度,不过他一直在低烧,怕是危险得很,如今只有两个法子。”
“啥?”二喜紧紧地盯着床上的那个男人,总感觉他面色惨白,比起前天更没血色,怕是没什么可活的了。
老大夫一脸平静:“要么火烧、要么油灼。”
“啥?!”二喜身体莫名一抖,这一瞬仿佛自己躺在了床上,等着被火烧,被滚油烫一般。
“先观察一日吧。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老大夫摇了摇头,拿起烈酒,开始为伤口清洗起来。
烈酒本就是刺激性的液体,一淋上去,那男人马上惨叫着挣扎了起来,奈何手脚被绑住了,动弹不得。可身体却如同虾一样,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弓形,连同那凄厉的叫声,如同厉鬼!
好在很快就清洗好了,二喜忙把金疮粉递上,看着老大夫均匀地撒了些许,然后拿了干净的软布重新包了起来。
这时,一直躲在屋外的中年妇女跑了进来:“大夫,我男人还能活吗?”
老大夫自是说些好话:“目前看着情况还行。他可有清醒?能进食否?”
女人摇头,一脸苦楚:“时而说些胡话,时而昏睡,只能喂着米汤、药汁,总是要漏大半。”
老大夫交代了几声,说了一声注意事项,这才带了二喜走出屋子,又去了山妮家。
山妮的父亲伤势还好,只是精神状态很差,一直追问二喜山妮有无下落……二喜不忍心让他们难受,可是又不能欺骗他们,只能说官府正在追查,想必快有消息了。
山妮的父亲很失望,收回了干枯腊黄的手:“贺老大也这么说。”
二喜望着屋角抱着婴孩,一脸木然的山妮母亲,再看看门口不知苦楚,仍跑来跳去抓石子的山妮弟弟们,心中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二喜随着老大夫,走访了所有伤者,替他们一一换药、诊治。临分别的时候,老大夫谢起她来:“今日多亏你了。”
二喜摆摆手:“我不辛苦,我不过是帮一点小忙。老大夫才辛苦了,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每日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