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秘密甬道，于上官昭容来说，倒成了方便小路。
但凡日间闲暇时，她便走那甬道去乾德殿。而宇文赋无一例外会在那殿上处理奏章。他知她得知这机密甬道，也只默认，并未多言。
一两日，上官昭容倒熟悉了批阅奏章流程，奏章翻开阅览又做批注，倒是信手拈来。只是字体繁杂，又有许多生僻字，加之这朱砂毛笔她实在用不习惯，因而批阅速度，比之宇文赋要缓慢许多。
若是如此，也帮宇文赋分担不少。
至第二日下午，宦官从外抱来许多公文，高度足有小臂长。
“已是下午，还有大臣送来奏章？”上官昭容好奇，说话间便伸手去拿那奏章。
“这并非奏章 ，而是朕这两日来所搜及证据。”宇文赋缓慢道：“关于丽妃谋逆一案所有相关证据。”
只一句话，让上官昭容原本已然探出那手臂，又如触电般缩回。
本就是莫须有罪名，竟然也能搜及如此多证据，不得不让人瞠目结舌。
“伪造证据本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宇文赋纤细食指敲打书案道：“但如此多证据，让朕也颇感意外。丽妃，不如你便陪朕一起阅览这些所谓铁证。”
他那么说，口吻中自是有些嘲讽味道。
但并非嘲讽上官昭容，而是嘲讽这些所谓“铁证”。
上官昭容却起身，退后几步，正色道：“既是关于臣妾罪证，臣妾还是不便翻看，以免有销毁证据嫌疑。”
宇文赋却微笑，抬臂牵住她手腕道：“这些证据，朕一个字都不信。你又何必如此谨慎？”
她却还是挣扎，只怕与这些证据纠缠，即便将来可以洗脱嫌疑，也未免会落人口实，因而蹙眉道：“无论哪朝律法，犯人都无权查阅证据。臣妾虽不懂大梁国律法，但这基本常识还是知晓的。”
“大梁国律例第五条便有了后宫妃嫔不得干政的规定，但朕还是让你帮朕批阅奏章。你对朕来是个例外，任何律法对你无效。”宇文赋这番话，大有亡国君气度。
可亡国君，大抵不会他这种霸气。
那话说完，他手臂用力，径直将她拉入怀中。
就连那椅子也没了用处，她径直坐在他大腿上。这姿势对她来说，不能不说有些羞耻，她虽有挣扎，但完全无法脱离他束缚。
他便以这种姿势，打开关于罪证公文的第一本。
上官昭容立刻被公文文字吸引，所有证据，简直可笑，竟追溯到当年作为贡品被送进宫来的上官昭容，与陛下大婚当夜不遵礼法，有违祖制，心怀不轨。而所谓不遵礼法行径，也只是在陛下未入寝宫时，擅自揭下盖头而已。
“这也叫做证据。”宇文赋冷笑。
“这大抵只是抛砖引玉，真正证据是在下面。”毕竟那公文看似还有几十份，上官昭容如是说也在情理当中。
但统统阅读下来，可称得上证据，只三条。一条便是上官昭容害贤妃失去陛下骨肉，有令陛下绝后之险恶用心，其二便是于冷宫时仍引诱陛下，大有魅惑陛下，祸国殃民嫌疑，最后则是关于在天牢时画押招供罪责，大抵是唯一“铁证”。
“明日便是廷审，若廷尉处拿不出其他证据，自然无法开罪。”宇文赋口吻之中颇有些自负味道。
上官昭容却只隐隐察觉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阅完所有证据公文，已然是傍晚时分。上官昭容本想离开，却被宇文赋拉住，她回眸望他时，便见那双深邃眸子，不由得心悸。
“就在此处用膳，不必回丽妃宫了。”他笃然开口。
上官昭容颔首，嘴角也自觉浮现出淡淡笑意来。
在乾德殿大厅摆放了方形矮桌，铺了皮毛地毯，两人席地而坐。宇文赋豪迈，只盘膝坐。上官昭容介于身份，只能跪坐。这姿势着实不太舒服，大抵宇文赋也看不过去，拉她靠近身侧，叫她平坐下来。
但不管怎样，上官昭容身为妃嫔，在陛下面前也不可太过放肆，也还是挺直腰板，正襟危坐，只是不再是跪坐姿态。
玉盘珍馐，迷乱人眼。那道道菜品，九成以上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御膳房那边，大抵每日都换着花样，生怕陛下吃腻了，动了雷霆之怒，怪罪下来，只怕御膳房无一人可幸免。
上官昭容十指虽有恢复，但若是握筷子，终究是有些勉强。
“放着吧，想吃哪个，跟朕说。”宇文赋豪迈道。
上官昭容怔然，尚未反应过来，宇文赋却已然动手，他用筷子夹面前最近那菜品，递到她嘴边道：“尝尝这火腿，味道着实不错。是朕钦点菜品。”
她有些意外，大抵是惊喜情绪，但又有些受宠若惊，犹豫片刻，方才微微张开嘴巴。
宇文赋动作轻缓，将切片火腿送进她贝齿之后。
火腿肉香，立刻充斥口腔，同时某种甜蜜味道，也快速充斥了她的心间。
“陛下。”上官昭容咀嚼，咽下后轻声道：“您曾经有像这般喂别人吃东西么？”
“有啊！”宇文赋答的痛快。
那种爽朗回应，让上官昭容不自觉有些失落。也是，在大梁国天之骄子，身边女人不计其数，怎可能只将万千宠爱集中她一人身上，这不科学。
宇文赋察言观色，察觉到她失落，笑意更浓道：“朕幼年时，养过一只花狗，朕喜欢得不得了，总喜欢叫御膳房送糕点过来，朕亲自为食。就像方才对你那般。”
他显然玩笑口吻，眸子中尽是戏谑味道。
上官昭容窘迫，被他看破心思，不由得脸颊绯红，压低嗓音道：“后来那只花狗怎样了？”
宇文赋黯然，停顿片刻后道：“还想吃什么？朕今日便服饰丽妃用膳。”
他有意岔开话题，大抵是不想触碰曾经记忆。他总透着神秘，叫人猜测不出他的曾经。
或许帝王家，也绝非一帆风顺，所谓富贵安宁，也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不为人知事大抵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