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闻华清，是季小安不了解的另一番姿态。
他身着一身素衣，面容憔悴，神色哀凄，加上眉眼周正，换下一身薄纱，看得更是正经几分。
就好像当初他根本没入过宜兰苑，也未曾经历过那么多。
季小安有些更为诧异：“你来此作何？”
家主哼了一声，面色不愉：“你说来此做何？”
说着似乎对季小安依旧有一线期盼，板着脸，站在那，接下来的话没有继续，似乎想给季小安一个机会，让季小安自己坦白。
可季小安刚刚来到这具新身子里，对原主以前其余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当下真的三丈不摸二头，看看家主，又瞧瞧闻华清，依旧一脸愕然。
闻华清神色哀伤，见季小安这般为难，好似解围一般，急急忙忙站出来同家主解释：“这不是斐大人的错，是楼里的哥哥们福薄，玉树和……安也绝不是斐大人刻意害死的——”
家主是个公正严明，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人。
听到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怒不可蝎，对着季小安横眉冷竖：“本以为你不知廉耻，连花楼的小倌都往回带，这也就罢了。”
“没想到你胆子大了，连小倌也玩死了那么多？”
“母亲——”季小安欲哭无泪，想辩解又不知从何辩解，那确实不是她干的，可比起借尸还魂一事，恐怕后者暴露更加骇人。
被发现的话大概会被烧死。
那边闻华清一脸无辜，继续给季小安拉仇恨：“还有那良家男子也不是婓大人逼死的——”
“还有良家男子，你也上手去抢？我在京中，便听闻了你不少荒唐事，没想到你如此荒唐！”
家主气得胸口上下猛烈起伏，扶着一边的桌子，好一会才缓过来。
季小安对着这个家主总是害怕的，忍不住偷瞄她，然后小小声道：“母亲——”
她不能解释，别无解释。
这一件件一桩桩事，皆是事实。以往是婓大人远在边关，家主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加上回了京，婓大人又瞒得好，自然家主不知晓。
而今，在闻华清的刻意暴露下，季小安所做之事，给她几张嘴都讲不清。
“你叫我什么都没用，今日，我不打死你这个孽女，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我！”
“来人，上家法，我要清理门户！”
家主长袖一抖，看着季小安的眼神透着伤痛，更是透出一份坚定。
如此孽女，不除，不足以平民怨，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除，更对不起列祖列宗，朝堂之中的皇上。
随着她应声而落，一旁小厮呈上了一根比之之前，成为粗的木棍。
上面斑斑驳驳，红漆已经脱落了将近一半。
季小安看着那棍子，就想起自己没打了三棍，命都快没了一半。
家主想要清理门户，不就是想要她的命？
“等等，母亲……”季小安想辩解一番。
可若是她借尸还魂一事被暴露，恐怕最骇人的，不是被人活活打死。
而是被人活活烧死。
“你还有什么话说？”家主亲自执棍，没有追着季小安，更未动一步，只是面色冷然地看着她。
宛如她现在已经不是活物。
可哪有母亲真的打死自己女儿的？
季小安不太相信。
季小安：这原身母亲真的到虎毒不食子的地步了？
系统：没有啊。
季小安放下了心，估摸着这看似严酷到不近人情的家主，不过是用这些罪名吓吓自己。
系统停顿了一会，接着道：关键斐大人不是原身母亲的亲生女儿。
季小安：……
系统：所以万一她真打死了你，也不要奇怪哦嘻嘻嘻嘻。
季小安：……辣鸡系统！
所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只有被活活打死，或者活着被烧死？
季小安想了想，两相权衡之下，只得咬牙担了婓大人犯的罪名。毕竟被烧死，好像更痛丑一些。
不能忍！
可若是她这次真被打死了，她还有一次活命的，再次活着的机会吗？
她无法肯定。
季小安经不住将目光转向了闻华清。
却见他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她身上，只是低头，细细抚平着一小块灰色布料。眼帘低垂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小安多少能猜到。
闻华清……是在高兴为安，报仇了吗？
“给我抓住这个孽女！”
见闻华清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有空在那走神，看自己带回来的小倌，家主“咣”的一声重重把棍子的一头砸在地上，大声号令道。
季小安不傻，原身功夫在身，腿脚健全，自然跑的飞快。
只可惜原身会的不过是打仗的腿脚功夫，不是轻功，没跑几步，就被院中的侍卫团团围住，擒住双手，摁在了凳子上。
季小安内心一片凄凉，感觉穿越之后，每次遭受到的都是这种悲惨的经历，再次被绑成粽子后，忍不住眼角留下一滴泪。
系统安慰道：没事，我都给你开好痛觉屏蔽了。
季小安：……
谢谢你哦。
系统：不客气。
季小安：等等，和你商量个事。我要是这次被打死了，可以换个新身体吗？我看那皇帝就不错。
系统：别想了，最多一次机会，这次死了就真死了。
季小安是死过一次的人，原本没特别把这事当回事，只是得了系统确定的回答，便无法保持平静，突然害怕起来。
她的脸不得不侧贴在长椅上，硬质的感觉，令她极不舒服，手脚被捆在长椅上，更是令她充满不安。
家主的声音徒然在她上方响起，带着无尽的感怀：“这是我老妇曾用过的行军仗，当日老妇用它惩治了不少不服军令之人。”
她的手微抖，一寸寸摸过那棒身，神色间满是追忆。她看了一眼伏趴在下的季小安，眼神一厉：“今日，我就要用它来清理门户！”
“我今日打你，二十军棍，之后生死有命！”
最后一个字刚落，木棍携裹着风声，应声而落。
不亏是行军仗，季小安这一下，就感觉自己腰都断了。
因为被屏蔽了痛觉的原因，她甚至在想，若是这次不死，会不会变成半身截瘫……
那可真是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