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两人心急如焚时,旁边房间外,竟是响起了敲门声。那敲门之人似乎也惧怕得很,但又畏惧什么,敲得又轻又急。
可敲门许久,都不见里面答应一声,敲门之人更加着急:“斐大人,斐大人,家主正四处找您呐。”
闻华清同老鸨一同竖起耳朵,关注那间屋子的声响。
上次听见家主差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斐大人,这次却连个响都没有。
老鸨权衡之下,走出屋子。
她眼尖,一眼就发现敲门之人,乃是斐大人以前经常带着的,似乎十分宠幸的小厮。
长得唇红齿白,眉目温顺,比起这宜兰苑的小倌也都是不遑多让的。
这小厮看着怯怯的,敲门的手都在抖,声音也微微发颤,却又不得不抖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轻唤里面的人。
老鸨看了一眼目前的情况,来到房间门口,跟着那小厮,帮着一起唤道:“斐大人?斐大人?”
两人加在一起的声音响得多,可里头依旧没有一个人应声。
老鸨心理咯噔一声,更感觉糟糕。
按理说,如果斐大人正在办事,那么被人打搅了兴致,多少会出言骂个那么一两句。
如果都结束了,起码会应个一两声,或者直接从房中出来。
可这没个声……
那清俊小厮也想到了这出,敲到一半,把目光投向了老鸨,说话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软糯:“您……是这里的阿爹吗?我们大人不知道出什么事了,烦劳您能不能给看看……”
老鸨皱皱眉,若是斐大人生气了,这后果她承担不起。
可又一想里头生死未卜的季小安,她把心一横,干脆走上前,想强自闯入。
可试了一下,门却推不开。
应当是斐大人为了办事不被打扰,将门栓从里头插上了。
老鸨有些犯愁,手还没从门上移开,就感一阵风朝他门面袭来,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形在他身侧停顿了一瞬。
只听一声闷响,那人用力踹了门一脚,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只一下,门板朝内轰然倒下。
那人手脚上还有着绳索摩擦的红印,正是刚才没了看守,挣脱了绳索的闻华清。
他凉凉扫了老鸨一眼,闪身闯了进去。
进了屋子,他本该向前,却呼吸一滞,脚步像是凝固了一般,停在了床前。
季小安被吊在房梁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的头无力垂下,如同一只被厄断了脖颈的天鹅。
闻华清恍恍惚惚感觉很多人都跟着进来了,可如此大的动静,季小安都没有半分反应。
他满心恐惧,痴痴地看着季小安,不敢再靠近一分,离得近了,又怕自己的猜测变为现实。
可人一多,他再也克制不住地冲到季小安身边,脱下自己一件薄衫,给季小安披在身上。
季小安定是不愿让那么多人看见她身体的。
她周身布满了各种痕迹。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闻华清如情人般,在季小安耳侧温柔低喃,季小安却没有半点回音。
非但如此,当触及到季小安皮肤时,只能感觉到令人心惊的冰凉。
闻华清心疼坏了,连忙把她从捆绑中解放出来,拉着她的手反复搓揉:“安,我给你暖暖,不怕啊。”
也不知刚刚解下季小安的时候,碰到了哪儿,触手的皮肤上,是骇人的血迹。
闻华清顺着刚刚摸到的地方看去,那伤处血肉模糊。
季小安即使昏迷了,被触碰到伤处,也该有些反应,可依旧什么都没有……
闻华清浑然不觉,突然转头,对着众人焦急地叫嚷起来:“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安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不给她看看?”
众人怜悯地看着他,大多没动。
只有老鸨走了几步,小心翼翼撩开季小安面前青丝,看见一张面容有些泛青的脸。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闻华清亮得可怕的黑眸,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猜测,还是伸出手,探了探季小安的鼻息。
手放在季小安鼻子下良久,老鸨收回了手,没吭声。
闻华清却越发狂躁:“大夫呢?安伤得这样重,你们怎能枉顾她性命?”
空气凝滞良久。
老鸨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中格外清晰:“清清,面对现实吧。”
闻华清像是头被激怒的兽,他紧紧抱着季小安的身躯,暴怒道:“你在说什么!”
“根本没有大夫给安看过病,你说,你是不是不愿为安出钱诊病?”
“你就是不愿出那些个诊病的钱?”
他的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房内,空落落的,宛如石头沉入大海,没有一点漪澜。
房内安静,偷着死气。
闻华清环顾了一圈四周,还有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更加生气了:“你不愿出,我愿出!”说着,他换了只手,将季小安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口袋里仓皇地摸索着。
一个微小的动作,他却抖着手摸了好久,才从口袋里翻出几个银锭子,扔在地上:“给你,这些都给你,给安请个郎中够不够?”
“若是不够,我还可以再给的……”
老鸨无奈摇头,眼底也有沉痛之色:“节哀吧清清,安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话还没说完,就被闻华清打断,他红着一双眼睛,更加搂紧了季小安冰凉透骨的身体,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明明只要请个郎中她就能好。”
“明明她只要好好休息,明明她喝几帖药就能好了的……”
一旁也有龟奴不忍劝道:“让安公子入土为安吧!”
“不!”闻华清喉间发一声撕裂心肺的怒吼,抱着季小安,抗拒地往后缩,满眼警惕地不让龟奴靠近,“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安明明还在,她明明还好端端地在我怀里。”生怕其余人不信,闻华清又仿佛怕惊扰到季小安一般。轻声在她耳边问着,“你说对不对,明明你还好好的,他们却都说你死了!”
“真是可恶!”
老鸨神色之间,也有一丝痛色。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闭了闭眼,又示意龟奴将季小安抢过来,早日入土则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