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季小安又陷入了睡梦之中。
闻华清打了一盆水,想要为季小安清理被褥上刚刚沾染上的污渍,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季小安又睡着了。
睡着的斐大人喜欢缩在床边的角落之中,似乎偌大的一个床,让她极没有安全感。平日里一双明澈的猫儿眼阖上了,呼吸平缓,看着比平日里乖巧了几分。忽然,闻华清手指微微一伸,指尖微微湿濡。
季小安的眼角边滚落一滴泪珠,趁着脆弱又苍白的脸庞,看着更是让人心疼几分。
她哭了?
闻华清像是被灼伤了手一般,猛地将手抽回。
他在想什么?
这可是安的仇人。
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蛇蝎女子。
怎能心疼她?
不能。
不可以!
安会生气的。
闻华清站起身,收敛了脸上一瞬间不小心露出柔情,重新变回了那个冷淡,面无表情的闻华清。
他背过了身,将桌上的东西稍做收拾,就匆匆捧着所有东西离开了。
离开之间,闻华清还是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季小安。
她依旧抱着自己,安然地睡着,看着苍白又脆弱,眼角的泪,已经没了。
闻华清只看了一眼,就抱着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可边走,心里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在想。
斐大人在哭?
可她在哭些什么?在伤心些什么呢?
是疼吗?
有很多事,一旦开始了,便不能再回头。尽管闻华清对季小安所为,心中有诸多疑惑,但他是个心智坚定的人。
一旦下了决定的事,就不会回头。
只是,在往后陪着季小安的日子里,他不自觉地放柔和自己的神情。
一直到——
他等待的那个日子来临。
彼时,季小安拿着闻华清买来的杂书,有意无意地随便翻一页,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整个府邸却被突如其来的士兵们团团围住了。
大笔人马涌入府中,很是粗暴无礼。家主此时也已经出了远门,并不在府邸之中。府中丫鬟小厮乱成了一团,总管拦不住官爷,只得跑来和闻华清请示。
季小安看了一眼身边正在沏茶的闻华清,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到了一侧。
“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带头一人,季小安倒是熟识,数十年前,也就是她,错认了某人,将她送入花楼之中。
不料过了十年,某个经历倒是惊人的相似了。
“贵干倒是不敢,只是听闻斐大人野心十足,竟是想要谋逆。”
谋逆?
季小安拱了拱手:“大人莫非是搞错了,斐府众人都是忠心耿耿,又有谁会想谋逆?”
“废话不用多说,下官乃是奉旨而来。来人,给我搜!”
“等等——”
季小安一声厉喝,站了出来:“你说搜便搜,若是府中没有问题,岂不是寒了我斐家人的心?”
说这话的时候,季小安心中有些打鼓,不经意地去瞧闻华清。
他面色淡淡,看似并无异样。
可领头女子,却好似胸有成竹,打手一挥:“若是没有,下官自然要向斐大人赔罪,只是,此乃圣上旨意。”
“下官得罪了,来人,搜!”
一声令下,无数官兵窜了出去。
或许是顾虑到季小安还是朝廷命官,还未定罪,那些人倒是不如上次那般打杂。
只是身为朝廷命官,却突如其来被人搜了府,季小安难免神色难看,背着手,站在那,恨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搜到些什么!”
“报——大人。”
“大人!”
此起彼伏的呼声,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
季小安紧张的捏住了衣角,踮起脚尖,想要看清那些士兵中都是些什么。
士兵还未走近,季小安就看到她手中拿到的是一件绣着龙的明黄袍子。
抖开一看,上面的龙样都是由金线绣制,整条龙攀附在衣服上,霸气无比,似乎只要轻轻一点他的眼睛,那条龙就要腾飞而起。
这做工,除了宫人所绣,旁人的绣工怕也难以企及。
另一个手中拿着的,是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冠冕。
来自皇帝的冠冕。
并且季小安看着这个冠冕,感觉分外熟悉。
似乎某次觐见皇帝时,看到她头上戴着的那顶,和这顶,无论是珠串大小,还是宝石颜色,都是一模一样。
世上哪有那么多相像之物?
季小安只看了一眼那些东西,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这是女帝不想让她活。
甚至不惜用了真东西来陷害她。
谋逆反叛之罪,怕不仅仅是砍头那么简单了。
“叛贼斐子玉,你还有何话说?”领头的女子眯眼笑了一声,笑容透着不怀好意,她早就看这风光无量的斐子玉不顺眼了,正好趁此机会可以报复一二,“还不跪下!”
证据摆在眼前,季小安辩无可辩。
但她心里清楚,不能承认这种大逆不道的嘴,于是坚持道:“这些东西,我斐府从未藏过,定是你不怀好意,随意栽赃我朝廷命官!”
“你你你——”那首领没想到,即使到了如此地步,季小安依旧嘴硬,甚至反咬她一口,气的指着季小安的手都直抖,“来人,给我把这反贼抓起来!”
几个人上前,季小安毕竟是个战五渣,没多久,就被制服了。
她一脸不屈,却只能被制着手脚,带到首领前。
那个首领也是个小气的,趁此机会命人将季小安绑了,跪在他面前。
季小安很是倔强,不愿意跪,只是站着,并且随着首领的怒声,站得越发笔直。
“给我跪下!”
首领一个生气,命人踹了一脚季小安的膝盖骨。
季小安颇于外力,膝盖一曲,终究双膝一弯,重重倒在了首领面前。
“我没有叛逆,更不是罪臣!”
季小安膝盖一疼,被人逼得不得已跪在地上,周围士兵都在看着,更是感觉满脸屈辱:“你休要羞辱与我!”
“这怎能算是羞辱? 你谋逆作乱,且证据确凿,跪本大人,更是理所当然。就算本大人让你给我磕头,都是理所当然!”
季小安咬着唇,愤愤地看着面前这个仗势欺人的东西,只恨不得立马修理她一顿。
可季小安被制了行动,当下什么都做不了。
“大人,斐大人只是被捕,陛下并未对斐大人做出最后的判决,”闻华清本是安静看着季小安同那首领理论,却忽然冒了出来,“大人这样做,怕是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