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轻声点儿。”穿着一声魁梧盔甲的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紧张兮兮地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四周将士都在喝酒，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认出我的？明明我压低了声音，又做了易容，那什么皇帝在朝堂上那么久也没认出来。”
那是他瞎。
季小安想了想朝堂之列，恍然大悟。
想必云毓好不容易混进武官之中，定然只是个无名小卒，所站的位置靠后，平时也不怎么引人注意，唯有这次征战之时，云毓主战，才引起了小皇子的注意。
又或许，是小皇子对云毓还不够了解，才能让她险些蒙混过关，竟在朝中女扮男装潜伏了那么久，甚至还在最后关头混上了将军之职。
莫非这异世之间，又要出个花木兰？
季小安脑洞大开，又觉得云毓如此，实在危险，战场哪里是冒险之地？
“本来也没准备去，只是没想到你去了，我自然也跟来了。”她压低嗓音，贼兮兮道，头盔之中的眼睛早笑眯了一条线。
看似不像去打仗的，而是去领赏的。
季小安看了一眼小皇子，发现他正注视着这边，似乎正眯眼扫视身侧之人，吓得季小安头一缩，再不敢同云毓多啰嗦。
最终，季小安在小皇子的目视下，随着队伍，慢慢离开了皇城。
那队伍极小，小到已经只剩了一个点，几乎看不清了，小皇子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冷风吹过，刮起他的衣摆。
寒风烈烈，衣抉翻飞，他却浑然未觉，出了神一般盯着队伍离去的方向，即使看不清了，似乎也努力在瞪大了眼睛看着。
终于有个亲信劝道：“皇上，回吧？”
在这也不过是受冻而已。
小皇子没有回答，依旧沉默着，聚精会神地目送着季小安的远去。
可再如何，找不见季小安的影子。
心下黯然，冷风宛如穿过冬衣，吹进体内，冷得宛如没有季小安的那些个冬日。
小皇子几乎站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独自，沉默着，回了宫。
半年一晃而过，有了系统的加持，季小安去了战场就跟开了挂一般，哪里埋伏了多少人，明天吹得什么风都一清二楚。
配上系统直接给的决策，季小安所带队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算一开始不服他的人，也被云毓揍了一顿，又看到季小安胜仗连连，也是心服口服。
匈奴军一退再退，皇城也是捷报不断。
已经半年过去，小皇子的江山更加稳固。可没有季子安在身侧，小皇子的孤独感一天比一天加剧，他时常呆在他们幼时同住的院落，一呆就是半天。
在再次受到捷报后，小皇子终于等不及了，亲自写了封信，给季子安寄了去。
没有纪子安在身侧的日子，过的太空，太累，他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半年已是他的极限。这次哪怕是用强，也要将他带回来。
实在太累了，小皇子闭着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过了没多久，季子安回来了，他依旧穿着出征时的那一件盔甲，或许是经过了路上的颠簸，上面沾满了灰尘。
“子安？你回来了？”小皇子高兴地站起来，向他走去，一边心中有些疑惑。
这信件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到季子安的手上。
怎么他如此快就能赶回来？
虽然如此，小皇子依旧满脸喜悦，快步向季小安走去。
可季子安只是微笑着看着小皇子，没有行礼，不言不语，虽然来了，也只站在门外，躲在一个树荫下，静静看着小皇子，不愿进门。
“子安，怎么不进来？”小皇子着急走过去。
可当他走到季子安所在之处。
人一晃，他又不见了。
小皇子慌了，连忙叫着：“子安，子安，你在哪儿？你别躲我，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他追着季小安之前所在之处，四下寻找季子安，可遍寻不见。
窗外只有树影沙沙作响。
小皇子又委屈又伤心：“我等了你好久，每天都给你写信，可你总是不给我回信，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躲我？”
似是听到小皇子的话，那隐藏的人，终于从一个角落中慢慢显出身影。他并没有离开，只是看见了小皇子，躲到了更深处。
那人影越来越清晰，依旧是温文面容，儒雅姿态，只穿着一身盔甲，小皇子看着有些不习惯，他继续打量季小安，看到某处，瞳孔一缩。
季子安的胸口露出一截断箭，从背后刺破，直穿过前胸，血液已经干涸了。
季子安浑然未觉，一双漂亮的眸子沉静地看着小皇子，面容温和又儒雅。
“子安，你……”
小皇子惊叫出声。
“陛下莫怕，子安快走了，只是……最后来看陛下一眼。”季子安温声道，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好听，看着小皇子，他眼底第一次露出留恋之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伸出手，想像幼时那般，抚摸小皇子的发丝。
可眼角瞥到手上满是血污，他还是慢慢放下了手，隔着空气，离小皇子远远的，做了抚摸的动作。
“子安你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你说你要离开我？”小皇子一叠声地追问。
“子安迫不得已，往后……陛下，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身体，别让他人再欺负了去。”“往日我护着陛下，如今，子安累了，也护不了了……”
他轻轻一笑，似是自嘲，“许是子安多虑了，陛下如今已是一国之君，又怎会被人欺负……”
他摇摇头，不知是在自嘲自身，还是别的什么。
“子安说的是什么？朕怎么不明白？”小皇子靠近了纪子安，想要抓住纪子安问个清楚，季子安却后退了一步。
整个人如蒸发般，瞬间弥散在空气之中。
房间之中只余他袅袅余音。
“陛下，保重，子安，拜别……”
“子安，季子安，你不许走！”
“纪子安！”
“陛下，陛下醒醒——”
一阵嘈杂之声透过梦境传入小皇子的耳内，梦中的画面渐渐破碎，裂成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泯灭在黑暗之中。
明亮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驱散了梦里的梦魔。
小皇子却觉得更大的恐慌直击心房。
他发现自己依旧坐在他和季子安的房间之中，不知不觉睡觉了。
小皇子一掀侍人给他盖的毯子，大步流星向自己寝殿之中走去。
“报——”
“陛下！前线有消息来报！”
小皇子心理一紧，停下步子，僵着脸看着报消息的小太监，脸上的神色一点点灰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