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之人渐渐露出真颜。
她安然地闭着眼睛，神色安宁又温和。
仿佛害怕吓到了旁人，就同她的本身的性子一般，总是为他人着想，从不为自己考虑半分，就连故去，估摸着怕是怕吓着了旁人吧。
闻华清想找之人终于到了眼前。
他却呆了半响，这才回过神来，将斐小心地从草席里拖出一半，抱在怀里，垂下无助的颈项，在她耳畔温柔又低沉地轻声道：“安，我找到你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怀中之人冷冰又毫无生机。
已经过了些那么日子，即便是再好看的人，也保持不了娇艳。
闻华清却不嫌弃，非但如此，他还抱着怀中之人，很是自责：“对不起，那时候没认出你，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在这里，我这就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怀中之人并未回答他。
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般，自顾自地抱起斐，就要走。
可等他站了起来，他却瞪大了眼睛，猛然发现了什么。
“安，你的脚呢？”
斐只有半截之身，另一半却空荡荡的。
“嘎——嘎——嘎——”
渗人的叫声不经意地在前方响起。
声音勾起了闻华清的注意，他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一只乌色的鸟儿，站在一块腐肉上，欢快地跳来跳去。
闻华清眼皮一跳，看着乌鸦旁的一角淡色衣物，格外眼熟。
这是……
闻华清虽然有几分犹疑，看了一眼怀里的季小安，抱着她，走了过去。
“嘎嘎——”
乌鸦怪叫一声，那声音仿佛在嘲笑着什么，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闻华清缓缓低下头。
一点一点将目光所及之处，收入眼内。
顿时，所见之物，几乎让他登时肝胆俱裂。
“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回来，你！”闻华清追打着乌鸦，可乌鸦已经飞的不见了踪影。
地上之物不是别的，正是两条腿。
已经被啄食地只剩几块骨头和一些零散碎肉，他能认出的，不过是季小安身上所穿衣物。
斐死了。
死了，他却是连个全尸都为能为她保留。
她死得那样凄惨。
闻华清本该害怕的。
他却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十分心疼。
他想问安疼不疼，可他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随意寻一处将她埋了吧。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吐出这句话时的淡漠与凉薄。
说出这话的人，是他。放任她病着不管的人，也是他。
闻华清一瞬间突然记起了斐对自己所有的好。
为了他，愿意放弃兵权。
为他，即使身染疫病，也坚持照顾她。
他昏沉之时，那双惊喜又温柔的清透眼眸，他至今都记得。
是他害死了她。
他抱着季小安，却不知该如何安放她，安是最怕疼的，最胆小的，这些，她一个人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为何，为何你就是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
可他所问之人，只能安静地睡着，再不能回答他了。
四周一片静默。
仿佛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曾经，他活着，是为了替安报复斐大人。
可谁知，这又是老天开的另一个笑话。
闻华清死死抱着季小安，又哭又笑：“不过没关系，没关系，这次，不会有人从我手上抢走你了。他们谁都不敢，谁都不敢！”
宫人们都早都惧怕地俯跪在地，不敢多发一言。
乱葬岗上的那人跪在地上，表情凄楚，眼神绝望。
季小安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
她本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却突然转了头，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系统：怎么不看了？
季小安：非要点评一下的话……好像还没黄金八点档好看吧。
系统：……
又是过了好一会，前面的人熙熙攘攘的，排队的人络绎不绝，仿佛是赶着什么好事一般，可众人都哭丧着脸。
越是前面之人，越是脸色难看。
系统耐不住，又问：你紧不紧张？
它可紧张死了。
季小安依旧没什么表情：就那样。
本来她认为完成了主角的目标，不想再那个世界继续瘫下去了，就提前和系统申请结束了这个世界。没想到结束后，某个提示却忽然弹出来，告诉她，任务失败。
她和系统自然都是一脸懵逼。
更令她绝望的事，任务失败，就要面临被销毁的后果。这不，排在这的人，都即将被送到某个光幕之中，被销毁。
她得知了主角的目光，自认完成了任务，怎没料，那提示竟告诉他，闻华清成亲之人，并非真爱。
季小安只得认栽，老老实实地排在这里，等待神魂俱散，再不存于世的这一刻到来。
系统怕她紧张又害怕，就自动给她看了，在她离开之后的世界所发生之事。
可惜她兴趣不过寥寥。
“下一个。”
在她前面之人，不自觉地走入光束之中，眨眼间，随着他的一声痛叫，他整个人便碎如粉尘，消散于这个世界之中。
“下一个。”
那声音机械性的响起。
终于轮到她了。
她一叹，也不想再和自己坑人的系统道别，深吸了一口气，也走入了光幕之中。
光幕映在脸上，刺人得眼睛都睁不开，浑身在这束光的照耀下，是深入灵魂的痛。
她睁不开眼，也看不见什么。
但她的耳边，却传来了系统的哭腔：“宿主，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我太贪睡，我没用，我帮不了你什么忙，都是我的错。”
“如果真要罚，不如罚我吧！”
她听到她一向喜欢怼自己的系统这样说。
她在心底轻笑了一声。
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傻系统。
它本也是要送去被销毁的，它的数据一旦清除，又同死，又什么两样呢？
系统依旧在哭叫，声声入骨。
那评判的系统提示，迟疑了那么一瞬。
它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季小安闭上眼，没有接系统的话，更没有惧怕求饶。
只是泰然赴死。
已然做好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准备。
季小安头上的光束，却毫无预兆的泯灭下来。
后面排队的人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