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她怎么样?”
几乎就在药仙真人看了季小安一眼之后,念清的问话就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
修道到一定极致的仙人,往往能维持自己的容颜在某个阶段,再不成长,若非失了灵气,就会一直维持着念清的容貌。
唯独这药仙真人与众不同,愣是让自己维持着一张苍老的面容。
不过也显得他更为仙风道骨,医术高超。
他胡子一翘,看着念清的眼里满是不善:“这可是玄天雷劫,老夫看一眼就能好了了啊?小子?”
念清看着受伤惨重的季小安,心疼极了。
抱着季小安不肯撒手。
看着药仙真人,又急又气:“你不能救我的师尊?”
“什么你的我的,对师尊还能叫我的师尊!你师尊没好好教你吗?”药老眼光毒辣,看了一眼念清,碾了下花白的胡须,小眼睛一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师父放下。”
“难道让你师尊躺在你怀里,老夫给她看?”见念清张口又想辩解什么,老人直接抢白了话头,“放心吧,老夫不会对你那冰块师尊有什么想法的。”
“你,你……胡说些什么,”念清被那言辞犀利毒辣的老人,说得老脸一红,也不敢耽搁,连忙把季小安从怀里放了下来。
临放下时,还小心地用手心仔细地托着她的脑袋,轻轻让她的头靠在枕头上,好让她舒适一些。
师尊向来强大。
除了一开始入门,同他说了几句,便一直如同天神那般,似乎无所不能,能用一身素淡白袍,只要轻轻拂手,就能轻易地将他护在身后。
念清哪里见过如此悲惨,仿佛很易碎的师尊。
尽管在药仙真人的催促下,不得已放下了师尊,可眼神一刻都离不开季小安。
“倒从不知,这什么时候,堂堂筑安真人,竟是换了口味,不枕石头,开始枕枕头了?”
药仙不知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手持针,站在床边,看着念清,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念清恼了:“师尊她受伤了!她自然需要休息。”
药仙不知是同筑安真人从前有过渊源,还是往日有仇。
虽然答应掌门之托,为筑安真人诊病,虽然是几颗仙丹就可以调养的灵气,硬是从一个堆满了杂物的房间里,寻出一个被压在箱底的布包,从里头翻出了最长但那根灵针。
他细长两指之间携着银针,衣袍一动,微风拂过,银针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根根刺入季小安四肢大穴。
他面色凝重,在为季小安诊治的时候,不发一言,手上光影变幻,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末了,他手势,将指尖所夹的,余下的银针,从新收入布袋。
念清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季小安身上的银针,神色又急又痛。
他抿着唇,似乎因着季小安如此只能闭着眼,身上扎满银针,而感到痛苦不已。
恨不得以身替之。
他也真的忍不住了。
就算药仙真人仍在旁边。
他仍对着床上没有知觉的人,跪了下来,用力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师尊,是徒儿的不是,徒儿对不起你!”
“师尊……”
他一声声念着,声音如诉如泣。
恨不得这悲伤能穿过季小安的耳畔,让她的灵魂听见他的声音。
就此醒过来。
床上之人倒是没醒。
只是,本该走的人,却止了脚步,回头看他。
“离她远一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念清一时有些呆。
药老腰间仍别着布袋,满头华发,和花白的胡子,那苍老的容颜更是看起来,令他如此的身份,格外让人信服。
药仙真人觎了一眼还静静睡在床上的季小安,声音透着冷。
“她的身份,没你想的那么清白。”
说完这句话,药老眉头一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的糟糕画面,脸上的皱纹更是在他一刻能夹死蚊子。
念清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药老满脸厌恶的走了。
“真人……”
因着有师尊的故事,念清虽然性子跟着季小安处得久了,学了些她的冷淡,可因着季小安的事,还是忍不住想要探究。
药仙真人没给他这个机会,步履匆匆,一转眼,就腾云驾鹤,离开了此处。
连这里本是他的府邸,他都不愿多呆。
显然,可见他对季小安有多厌恶。
可念清,不明白,师尊平日待人冷淡,为何会有人如此厌恶她?
“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把她给我弄走。”
半响,一个纸鹤悠悠飘过来,里面药仙真人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念清听闻这声音的一瞬间,几乎可以想象出药老说出这话时,满脸嫌弃的表情。
究竟曾经,师尊身上,发生了何事?
念清满脸困惑。
较之药老,念清自然更在乎师尊。
即便在意药老的话,也还是因为事关师尊的前尘往事。
师尊身体不适,在此养伤,更是被念清认为是寻常之事。药仙真人的话,当然最后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以至于药仙回了洞府之后,看见床上依旧躺的看似惬意的季小安,气得跳脚。
念清面色如常,应对之时,言之凿凿:“药仙真人还未帮师尊除去身上银针,念清不敢随意搬动师尊,免得伤了她。”
药仙真人:“……”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的本身,真是一等一。
“不过是几根毫针,拔了就是了。”药仙真人嘀咕。
“念清怕有所疏漏,自然功夫不如真人。”念清应对如常。
药仙真人无言以对,只好亲手将毫针拔了下来,又喂了季小安几颗丹药。
唯独没有管季小安那条焦黑的手臂。
念清注意到了,眼看着药仙真人又要离开,他也顾不上打探季小安的前程往事,满脑子就是季小安之前如汉白玉般的洁白纤细手臂,如木炭一般的焦黑。
他觉得不难看。
只是令他难受。
“之前若是师尊有何处冒犯了真人,还请真人海涵。”他很是诚恳地抱拳,冲着药仙真人重重一揖。
见药仙真人笔直站着,眼睛邪倪着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念清又一咬牙:“念清作为师尊的徒儿,若是前辈对师尊有何不满,徒儿可代师尊赔罪,只求前辈……”
“保下她那条手臂?”药老却事先开了口。
还没等念清点头,他却是摇摇头,甚至没有多考虑,就断然拒绝了念清:“老夫劝你快些断了念想。”
“为她,”药老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轻视来,“还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