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清不懂，只是捧着几乎已经碎裂的一颗心，懵懵懂懂地问季小安：“师尊，我都听你的，你什么话，我都听。”
“独独那筑基丹，我怕跟不上师尊的步伐就没吃。”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师尊要这般对我？”
念清满腹委屈，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
他迫切地，想从最信任的人这里，得到一份答案。
“不知悔改。”
可念清几乎字字弃血的质问，只得了季小安如此冷漠的四个字。
不知悔改。
他念清就是不知悔改识人不清。
不知悔改认了筑安真人为师尊。
甚至，到了如今，更是不知悔改到害怕师尊因此遭到连累，而不敢讲真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公之于众。
为何，他竟是连陷害他的人，都舍不得她伤到一星半点？
念清动了动唇，恨不得说出真相。
可看着面前，在众人眼前，依旧是完美无瑕，饱含称颂的季小安，念清神色中，又多了几分顾虑。
他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师尊，擅闯禁地，会遭到什么惩罚？”
玄灵宗有人触犯了门规，激起了门内锣鼓，大部分玄灵宗众人皆在此。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季小安不能撒谎，便如实答道：“重者可就地正法，轻者面壁思过百年，皆有之……”
“就地正法。”念清轻声念叨着几个字。
看着站在眼前，一如谪仙的白衣真人。
念清的喉结微动，终究是不忍心，终究将所有的真相，咽下肚。
他怎舍得师尊被如此对待？
就算师尊如此待他，他为何依旧狠不下心。
念清眼含悲哀，慢慢的，暗暗地垂下了脑袋。
沉默着跪在季小安的面前，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和辩解。
他的身影，沉默得却令人满含心酸与悲哀。
据说情绪有时候能够传染。
季小安就站在念清的旁侧。
距离之近，近到她几乎就能在咫尺感受到念清满含沉重的浓烈情绪。
她看着念清像是终于放弃了一般，目光悲 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最后合上了唇，不再辩解。
季小安看着念清闭紧了嘴，知道他不会再做声辩，稍稍放下了心。
可由因为念清的动作，更加浓郁的心酸瞒过季小安的心头。
确实是她。
是她故意将念清引入禁地。
可念清刚才是问了那番话，才选择不再多说。
不为自己辩解，最后依旧是，为了她吧？
念清是个不错的青年。
尽管不舍，为了他，季小安就更加不得不那么做。
日头初上，这事发生得，已经有些时间了，季小安害怕夜长梦多，忍着头顶的艳阳，一字一顿，语气严厉又庄严道：“念清违反门规，擅闯禁地，不知悔改--”
季小安抽空偷偷扫了一眼地上的念清。
只见他身子挺得笔直，浑身肌肉却在这一刻，崩得极紧。
显然对此事的结果，十分在意。
季小安几乎快不认识自己的声音，她微微阖目，掩去其中的难过和不舍，就听自己维持着冷静和肃然，宣判了最后的处置结果。
“今，逐出师门，念清不再是我筑安的徒儿，日后也不准再踏入玄灵宗一步！”
念清霍然抬头，双目铮圆，看向那个，他从未怀疑过的人。
那个他向来最为信任的人。
师尊站在那，那么高大，一身白衣，恍若谪仙。
一切仿佛从未变过。
师尊还是从前那个带他回了宗门，得了宗门庇佑的仙人。
可为何当初欢欢喜喜将他接回来，如今却不要他了？
“师尊，你如何要这般对我？师尊不要念清了吗？”
身上不知是何种绳索，捆在身上，只要微微一动，便痛入彻骨。
这绳索，本就是制约所绑之人，不再乱动，此时此刻，念清却浑然不顾。
他满脑子都被即将离开季小安的惊恐覆盖，连周身传来的彻骨痛意都在这样的惊恐之下，得以忍耐。
念清咬牙忍痛，就那么被绳索捆绑着，直接膝行几步，扑在季小安的脚下。
“师尊不要赶念清走，师尊！”
季小安却退开一步，一副对他退避三舍之势：“念清，你不必唤我师尊，日后也不必来见我，我们已无任何关系。”
念清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冷峻的师尊，眼眶一涩。
那么多年来，他没哭过，被人欺辱时没有，被人嘲讽时没有，被人看轻时亦没有。
唯独在得知师尊真的铁了心不要他时，他感觉眼眶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落了满面。
季小安指尖一指，念清身上的绳索如数落下。
他自由了。
可念清茫然的看看四周人群，还是选择将目光定格在季小安身上。
“还不走？”季小安心头焦躁，疑声催促。
念清听见季小安的话，却没动，依旧保持着跪向季小安的姿势。
直挺挺得，看得季小安心头一阵阵酸涩，以至于她不想再看。
“锵--”
利剑出鞘，随着风声，念清的耳朵微微一动，不自觉地捕捉那声音的痕迹。
灵剑发出微鸣，季小安右手执剑，那手高高扬起。
“你若再不离开，休要怪我无情。”
季小安手持明晃晃的厉刃，对准跪在地上的人。
念清看着季小安手上的剑刃，又将目光定格在她那双完好无损的手臂上。
师尊，竟是拿着自己给他的手臂，持剑要杀他。
念清抓住胸口的衣服，只感觉似乎连呼吸都是痛的。
就在此时，银光一闪，随着呼啸风声，那一抹亮光随即而至，只往念清门面袭来。
念清没躲，眼睁睁地看着师尊的灵剑，如期而至。
师尊，竟真的想杀他？
念清惨笑一声。
好在最后灵剑在离念清最后半寸之距，遥遥悬在了半空。
即使如此，锋利剑刃也在来的那一刹那，将念清习惯垂于两侧的发丝割断了。
与此同时，念清几乎感觉他对季小安仅剩的感情，也被这一剑斩断。
干干净净，丝毫不剩。
“还不快走！”季小安又道。
念清木然地站起来，感觉自己的眼眶虽然留了泪，但此刻感受到的却是干涩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