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千言万语在喉咙口,太多太多,以至于念清不知该挑哪一句说。
千万万语,在喉咙口,只汇成了一句话:“请多保重。”
师尊已经厌他至此。
又当着众人的面来驱赶他,可谓没有留半分情面。
他又何必死皮赖脸地继续留在这,给人徒增笑柄。
师尊已经不要他了。
季小安清清冷冷地站在离念清两步开外,任由念清叫她最后一次师尊。
她看着念清从地上艰难爬起。
看着他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他迈开脚步的时候,伸出的那条腿有些不稳。
甚至在走向通往山下路的时候,脚步有些瑟缩。
季小安有些心疼,又不禁质疑起自己来。
修仙世界弱肉强食,以权利灵力为尊。
她将念清养的如此依赖自己,是否她真的错了?
临要下山,念清又回头去看季小安,独属于青年的,微带了些绵密的磁性嗓音低低响起:“师尊,你会后悔的。”
季小安能理解念清。
自小除了一开始受了些磨难,便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几乎在一个无垢的环境中长大。
离开之前,自然是不愿意的,多少要抱怨两句。
不足为戒。
倒是她迟早要离开,单纯的念清能如此长到大,还是因着她是元婴真人之故,能庇佑念清两分。
等她真离开了,那时的念清又有谁来庇护?
不若趁此时,让这青年出去闯荡一番,也能成长一二。
季小安目送着念清一步一脚印,脚步蹒跚,慢慢离去。
直到再看不见他身影。
季小安有些不舍,却没有动作。
若说对此事更为惊讶的,倒数掌门了。
筑安真人对念清的宠溺,大家皆有目共睹,更有筑安真人为念清的一个筑基丹,便愿意欠掌门一个人情。
就此事来看,筑安真人宠念清,确实不假。
也不知为何筑安真人为了此事大发雷霆,竟真刀实枪,逼着一向宠到心坎的徒儿离开。
围观众人见到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没了戏看,也都同季小安打了声招呼,纷纷离开了。
季小安留到了最后。
念清的最后一眼,似怨似恨,不知怎么,仿佛含着千万万语,就那么被她记在了脑海。
怎么都忘不掉。
便在这里,干脆寻了个高处,站在山崖边缘,低头往山脚下看。
也不知念清此时已经走到了哪里?
是用了灵力,还是一步步离开?
山崖下是大小山峰重重叠叠,更多的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太清,但季小安依旧控制不住向下眺望。
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她心中那么一两分愧疚似的。
季小安在此处站了很久。
久到眼睛被都风吹得有些干涩。
季小安眨了眨眼,在此时此刻,几乎以为自己凝视着山脚太久了竟然有些眼花了?
雾茫茫一片云海中,隐约时不时有个黑点从里头冒出,很快又被新的云雾遮住。
显得那人起起伏伏,隐隐约约,又在这片霍大的空间里,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四周无人,季小安破了冰冷师尊的人设,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更加死死盯着山脚下。
所她没看错,那个黑点是个人。
并且那黑点一步一移,是正在往上爬。
相处多年,季小安已经足够熟识念清,以至于通过他走路的姿势,就能认出他来。
但季小安心中仍存着一份侥幸。
那来者,应当不会是念清了吧?
毕竟他如此果断由失望地离开了,又怎会再来?
那小黑点能在山下的云雾之中被季小安看到,说明此人已经离此处不远了。
季小安焦躁地等在山头,没一会,就听到一熟悉嗓音。
“师尊。”
来者一出口,就让季小安差点没晕过去。
还真是念清。
念清衣衫上沾了些雾气中的水意,透着湿漉漉的感觉,紫衣外衫上更满是泥土,也不知在哪里蹭到的。
季小安刚要训斥他,就听闻念清神态焦急,看见季小安便道:“有人想害师尊!”
“什么?”
季小安惊异不已,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神色惶急的念清,他的模样,不似作伪。
“我刚刚下山之时,听闻有人在山下叮嘱着什么,偷偷听了两句。”
没想这一听,让他顿时大骇。
那几人商量着,竟是要杀了师尊。
念清刚刚被贬下山,正满心绝望,在山上慢慢走走停停。
谁料,他看到几人刚好往上爬。
若非招收弟子之时,玄灵宗甚少有人前来。
更何况,那些人行踪诡秘,竟是刻意绕过了看守的弟子。
念清留了心,就用师尊从前给的灵器,隐匿了自身,去听几人的话。
这几人似乎是被迫来此,一边爬,有一个在口中抱怨:“大小姐怎么想起要筑安真人的命,这筑安可是硬骨头。”
就那么一句话,让念清心神不宁,他本是没有脸面再回去见季小安。
可此等大事……
念清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先放在一边,再次上山,将前因后果,同师尊讲个明白。
“师尊,我刚下山之时……”
念清将刚才听闻之事,同季小安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可季小安站得笔直,念清的声音围绕在她耳畔,发出持续不断地声音,却一句都没进入她的耳内。
季小安的目光早已越过重重美景,被另外一人所夺去。
那人有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眸,此刻一脸冷峻,面无表情地双手环胸,冷冷地望着这一幕。
季小安的目光投过来时,显然他在第一时间也发现了,回眸对着季小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神情。
季小安早在男人出现的时候,就感觉浑身的热气从身上散了个干净,凉风一阵阵灌入颈间。
她身子僵硬,甚至听不清小徒弟在说着什么。
直到男人的眼眸从她身上转开,投在脚下的徒儿身上,季小安才感到身上回暖。
只是他看念清的神色,让季小安更加害怕了。
念清无知无觉,依旧满脸紧张看着季小安。
好似季小安的性命,比他更为重要。
“修道之人,怎可胡乱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