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安得了念清的消息，声音依旧冷淡，除了一开始看到他时，声音略微扬了扬，略有一丝波动之外，便是现在，也依旧如此平淡，冷静。
就好似念清百般思虑，纠结之后，来给季小安传话的举动，对季小安来说，无足轻重，似乎他那么做，不过给筑安真人，徒添了一个笑话罢了。
念清浑身僵硬，呆立在清冷真人的面前，脸上掩饰不住地显出绝望之色：“师尊这是……不信我？”
季小安微微叹了口气，将刚才看见历山真人时，产生的惊吓，随着气流，缓缓吐出。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修道之人，若是这些风风雨雨都大惊小怪，又怎能逆天而行，得道修仙？”
筑安真人长身而立，目光冷清，看着远处，面不改色，冷声断言。
将念清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堵在了腹中，想吐都吐不出。
他想回来让师尊注意些。
虽然他看不清那些人修为的深浅，但定是高于筑基之上的。
师尊即便修为高了些，可毕竟来者那么多人，师尊若是没个防备，只怕也危险……
他们知道师尊的实力，估摸着定是手上有什么法宝，才敢找上门来。
千言万语，念清再在脑海里滚了很久。
想提醒师尊小心些，注意些。
可临上顶，念清却未曾想到，自己准备了那么多，却一句都没用上。
“是，是，”念清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他的师尊那么厉害，修为那么高。
如何能在乎他那么一个不成器的筑基，又被逐出师门小徒弟的提醒。
可是，他只是忍不住。
即便知道了，依旧忍不住会担心。
“师尊，我只是害怕……”
会担心。
害怕师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见了。
再如何装成冷硬的模样，他都知道。
他骗不过自己的心。
季小安想起正在站在不远处，正用一双异色眼瞳，瞧着整个场景的历山真人，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念清，心中腾起阵阵寒意。
她越发越恨自己将念清养得如此和软。
若这次再走不成，就真的功亏一篑。
更何况，历山真人就在此处。
“念清，”季小安微微阖眼，逼着自己做出一副冷清的模样，“你还记得，你离开之前，我说过什么话吗？”
念清微微愕然，双目微睁，显然并不清楚季小安言下之意，也已经将季小安的话忘了个干净。
又或是，他不愿想起那些连想一下，都觉得心口为之绞痛的戳心语句。
——今，逐出师门，念清不再是我筑安的徒儿，日后也不准再踏入玄灵宗一步！
是这句？
——念清，你不必唤我师尊，日后也不必来见我，我们已无任何关系。”
还是这句？
——亦或是？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漠然，前段时日，还被门派内传的风风雨雨，据说待他十分宠溺的的师尊，如今翻脸，一派对待陌生人之态，念清就感觉胸口一阵阵发凉。
宛如季小安之前的话化作了利刃，将他的胸口活生生戳了个洞，冷风丝丝灌进去，吹了个透心凉。
季小安咻然拔剑。
随着金属刷的一声出鞘之声，念清面前便是个手执利刃对着他的，宛如神仙一般貌美不凡的仙人。
那是他的师尊，他入门时，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师尊会两次，拿着剑对着他。
“我说过——你若再不离开，休要怪我无情！”他的最为尊敬地师尊，冷声道。
念清不懂，为何师尊为他遍地寻宝，转眼就可以待他如此狠心？
一直压抑在心头的话，念清再也压不住，冲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师尊，嘶哑着声音质问道：“师尊，当初不是你带我回来的吗？不是你要做我的师尊吗？不是你要供我吃一辈子的包子，为何……为何突然反悔了？”
为何突然说话不算话？
为何突然给了他希望，却又转眼间，让他跌入谷底？
念清不懂。
他的师尊，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心？
季小安一愣，乍然间，未曾想到小徒弟有什么多疑问压在心头，想要问她。
不远处的目光如孤狼一般，满含威胁，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地距离，不远不近地将一切收入眼底，偏偏躲在丛林深处，不出来。
无形之中，给了季小安更大的压力。
“因为……”季小安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神情绝望，看神色，几乎快陷入奔溃的好徒儿，想了半天，她终于给出了最真实，也最是残忍的答案。
“念清，你还记得，当日，我寻你回了门内，同你说的话吗？”
念清点头：“自是记得。”
当日，念清只觉得季小安这般仙人从自己离得远，眼中便只有那满含香气的肉包子了。
可临到今日，他都没有忘记季小安当时所说的话。
他只觉得，那是他一生中，最为幸运的时候，是他一声的救赎。
“是了，当日，我要收你为徒，你问我为何，我说过你说我命定之人。”
念清痴痴看着季小安，茫然点头。
“只是，我近日方才明白，那个命定之人——并非是你。”季小安慢慢地，残忍地看着念清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真相。
“竟是——”念清脚下一软，一瞬间仿佛被抽了骨头，跪倒在地，“竟是如此？那这命定之人，是？”
突然，他想起了季小安近日异常之举，近日的变化，和近日的行踪。
他脑子里灵光一显，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季小安的眼睛。
“是他？是他对吗？命定之人，是罗生？”
虽然残忍，季小安却不得不肃着一张脸，眼神悲哀，对着念清满是拒绝的目光，点了点头。
“正是罗生，他才是我筑安，应收的徒弟。”季小安仿佛觉得还不够。
即便念清依旧瘫倒在地，仿佛没了力气，仿佛没了支撑一切的信念，她继续缓缓道：“倒是你，不知廉耻，鸠占鹊巢。”
念清听着季小安一字一句，面色煞白，甚至连嘴唇都在发抖：“师尊，不要说了，求你不要说了！”
他不想听。
他恨不得抱头，逃离这一切。
可真相还在继续。
季小安冷眼看着念清一脸绝望的模样。
继续道：“甚至如今，还不思悔改，赖在这不肯走。”
“所以，师尊便故意设计，将我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