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安脸色大变。
她终于明白为何念清的雷劫如此来势汹汹，难以抵御。
夺人神魂，这是一项损人阴德之事。
若非深仇大恨，常人往往不会为之。
只因此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往往就算渡劫之时，天道也把他这帐给记着，到时，也一并将此劫还给了他。
“念清，住手。”
念清却是笑得张狂。
他双手一抹，将罗生在其不断尖叫的瓶子纳入袖中。
季小安的话逸散在他耳畔。
“念清，停下！”
“念清！”
明明季小安认为自己音量足够大，可念清却听不见。
他明明得了手，一切都布置完全，却一双深入寒潭的眼眸却眼含悲哀。
他迈出长腿，黑色长靴的声音一步步像是踏在季小安心上。
季小安这才回过神。
有些恍然。
刚才的事发生得过于离奇，季小安过于震惊，一时竟忘了，自己现在于念清眼中，不过是一缕生魂。
念清根本看不到她。
出乎意料的，念清收了那小瓶，手一挥，束着罗生的锁链顿时解开。
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罗生没了支撑，神魂也已不在，本该即刻倒下。
季小安正站在其侧。
却看到念清忽然眼眸一睁，黑黝黝的眸子，透出丝丝诡异。
季小安不小心与他的眼睛装了个真着，吓得不禁退后一步，身上汗毛直竖。
罗生神魂不在，这里头又是谁？
那罗生睁开眼，念清也没有阻止，只是面色平淡地看着他。
罗生自发地下了刑架，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又伸展了一下四肢，活动了一番，才对着念清一声长叹：“真不错，总算有个身体了。”
念清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而后，对他点点头：“你作为我的分身神魂，我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那“罗生”大大咧咧一笑，倒是有几分罗生平日的样子：“谢了啊。”
念清微一颔首：“只是，我给了你身体，你须得记住，且不可靠近筑安真人。”
他言词凌厉，盯着“罗生”的眼眸盛满了凌光。
当日，他生生忍着剥皮刺骨之痛，硬生生从自己的神魂里分出一缕，就是为了今日。
可他最怕的，还是有着分身神魂的自己，同样对筑安有执念，同样惦记他的师尊。
那“罗生”似乎有些惊讶，稍稍一怔，然后大笑：“谁会像你这般傻，你那傻师尊，她根本不要你，我又怎会自讨苦吃？自寻烦恼？”
“闭嘴！”念清不知被“罗生”那一句戳到了脊梁骨，一瞬间似乎恼怒起来。
“难道不是？自从有了罗生，它何时关心过你，何时注意过你？自始至终，她从前那般待你，不过是错认了人罢了！”罗生喋喋不休。
念清更是狂躁，身上魔气升腾翻涌，滚滚与出。
可他张口想要反驳，却嘴唇颤抖，迟迟说不出什么来。
假罗生神魂是他，实际分身也是他。
这些，都是他知道的，以往心中之言，只是一直浑浑噩噩地蒙蔽了自己，不曾说明罢了。
他知道，这一切，他都知道。
罗生看着他，眼中满是讽刺：“怎么，有本事让我闭嘴，你倒是有本事反驳啊？”
念清摔烂了一腔刑具。
甚至一脚踢翻了一侧的刑架。
可再愤然，他无法反驳这一些。
“是，没错，就算她认错了人又如何？就算她对我没真心又如何？”
“我念清的世界里，只有她，你懂不懂？”
“无论她待我如何，我只有她，只有她，我只要她！你懂不懂？”
念清有些绝望，看着自己的分身，他慢慢地，慢慢的在墙角靠着，一点点滑下来。
语气里的绝望，怎么都遮掩不住：“不，你不会懂的……你不会知道，当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是怎样的……”
罗生低低慨叹了一声。
良久，他道：“怎么不懂。”他有着念清所有的记忆和思想，他笑了一下，同样难以掩饰那份悲伤，“我……不就是你吗？”
整个屋子，只剩下被念清藏在袖中，罗生神魂的嘶吼。
在安静的屋内，显得凄凉又绝望。
季小安看着念清。
看着变成罗生的念清的神魂。
“不是这样的……”
“念清，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好徒弟。”
“我只有你这一个徒弟……”
季小安的声音轻轻的，飘荡在空中，不一会就散了个干净。
她眼中酸酸胀胀，总觉得好像眼中进了沙硕。
令人难受得紧。
她的声音消散在尘埃之中。
她也不以为意。
本来，念清就听不见她的声音。
身后一阵强烈的拉扯。
季小安想要走过去，再多看一眼念清，却还没多走一步，就被强行吸出了刚才的古色古香的屋子。
所站之处，又只剩一片星空。
满是浩瀚，银河漫天。
很美的景色，宛如将天下一切都收入了这里。
可季小安没有回过神来，依旧想着刚才所在之处，想着念清，想着她离开后的一切。
从不知念清对自己的执念如此深刻。
分裂出神魂，那该有多痛啊……
看着无动于衷的系统，季小安厚颜无耻地腆着脸，蹭了上去，声音温柔似水：“系统，统统~”
系统：“……”
季小安：“小统统~”
系统抓狂：“啊啊啊啊，不要那么叫我！”
季小安不依不饶，抛了个媚眼。
然而，她的媚眼自然还是抛给了瞎子看了，因为系统根本看不到。
系统终于妥协：“好了，辣鸡，还是给你再看看他好了。”
季小安表示十分感动，表示恨不得以身相遇。
系统十分嫌弃，眨眼间就把她扔进了另一个界面，简直毫不留念。
季小安被系统无情地抛入另一个世界，脚步堪堪站定，只是稍稍环顾了一眼四周，一时竟是难以适应。
这真是念清所在之处？
莫非也过于荒谬。
莫不是系统出了故障？
抬头举目望去，四处一片黑暗，天与地并无差别，皆是一片漆黑，黑不见底，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即便季小安现在并不需要呼吸，却也心生烦闷难受，恨不得即刻从里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