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触摸周围，倒是一片平坦，但四处都是壁垒，仿佛这一片，都被密封了起来。
黑暗让季小安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别人，只剩下自己。
这种恐惧，自从一上来，就无法控制。
为了早已摆脱这种不适的感觉，季小安只好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慌乱，摸着那些壁垒，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露出一丝光亮。
对于此时的季小安来说，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的她，仿佛看到了一束救赎，害怕那光束消失，她连忙快步向那束光走去。
等到了光束面前，她目瞪口呆。
那光束其下映着一人面容。
那人眉若远山，口似樱桃，容颜清丽，一双剪水双眸紧闭，双手平整交叉，放于胸前。
她躺在石床之上，安安静静，没有声息，更没有呼吸。
一身白衣包裹住她纤细腰身，更是映衬出她不凡清冷仙人之姿。
美人是美人，季小安一眼乍见，又是猛地吓了一跳，后退小半步。
这人，竟是她？
以前的筑安真人。
季小安充满了恐惧，却也控制不住，去试探着，一边靠近了那具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
她记得，自己原来的身体被雷劫击散，又哪来如此完好的身子？
而看着曾经的自己，宛如看见自己的尸体，季小安满心悚然。
明明想离开，可这鬼地方却找不到门。
季小安只好内心充满了哭泣，被迫和自己的身体呆了一会。
好在，没过多久，另一道光束映了进来。
经过了那样的黑暗，如今的季小安对光束极为敏感。
她连忙转身，看到那似乎没有任何缝隙的地方，打开一道门。
那人逆着光，站在门外。
是念清。
若不是过于熟悉他，季小安几乎不敢认。
他身上从前爱穿的黑袍褪去，换上了一身白衫，好似同以往做她徒弟之时的装束一致。
他头发上并未缠束任何坠饰，一头乌丝随意散落下来，落在他脸庞两侧，将他脸庞清瘦的轮廓勾勒得更清晰。
他瘦了，一双眼眸里以往还能落有星辰，现在只剩一片死气。
瘦了，却显得五官更是深邃。
依旧如此俊朗不凡，可不知为何，季小安看了还是心疼。
“师尊。”
他忽然开口，倒是吓了季小安一跳。
她被认出来了？
季小安左右张望，就是不敢看念清。
念清却忽然迈步，朝自己走来。
“师尊。”
他又唤了一声，季小安心跳如鼓。
可那人明明已经来到她的身侧，甚至连他身上气息都如此清晰的传入季小安的鼻尖。
可他却穿过了她，走到石床旁边，眉目深情地款款看着躺着的人。
念清没看见她……
有了这层认知，季小安舒了一口气，却又很难说清，内心究竟是遗憾，还是庆幸……
念清嘴上含着师尊，似乎也没打算得到回音，只是自顾自地一遍遍唤着，一边上前，从石床上抱起那具身子，很是温柔地将她搁在他腿上。
“又是百年过去，师尊还不愿回来吗？”他低头，很是温柔地吻了吻其下冰凉的唇。
那人没有气息，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也没有温度。
可念清似乎并不介意。
只是亲完了，他抱着季小安的身体，怔怔坐着，表情带了些寂寥。
他没有多说话，可季小安看了，只觉得心痛。
过了一会，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
里头的金色光华，在里头四下逃窜。
看着十分养眼。
可季小安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那是她的神魂。
“师尊，我等不及了师尊，为何重塑了你的身体，明明神魂皆在，你就是不愿醒来？”
念清在那具酷似她的身子边坐了一会。
忽而从储物戒中翻出了几个包裹。
季小安看得津津有味，想，莫不是小徒弟还有旁的方法？
却见小徒弟先一点点褪去了那具身子的衣裳。
这……莫非是……
季小安简直不忍直视，十分后悔来那么一趟。
她都成这样了，念清却还不肯放过她？
出乎意料的，念清并未对那身子做些什么，只是在轻轻一吻之后，就默然地从那些包袱里寻出一方巾帕，沾了水，开始擦拭起那具细腻滑嫩的身子来。
他动作又轻又缓，像是怕打破什么美好的梦。
他长睫微颤，又虔诚地俯身，吻了吻怀中之人的黑发。
可念清根本无需如此做，明明这些，不过一个净尘咒就可以解决的事，念清好似乐此不疲。
末了，他开口，嗓音染了些暗哑，深藏着浓厚的哭腔：“师尊，我好想你。”
“我何时才能等到你回来？”
“我在这。”季小安迎了过去，他却视而不见，什么都看不到一般。
念清什么都没听见，却当着季小安的面，执刀亲手割开自己手腕。
鲜血四溅，吓了季小安一跳，连忙退开。
他动作果断狠辣，毫不怜惜，将手腕割得将手臂伸到沉醉之人的唇角，殷红的血液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动渗入那具身体的唇。
念清却面无表情，神色空洞。
宛如这般动作，不过是寻常往事一般，不值一提。
随着失血，念清的神色越发苍白，本就泛着淡粉的唇更加惨然，隐隐有些发皱起皮。
可他没管自己，只是拔了神魂的瓶塞，让那些神魂聚于空中。
金色神魂依旧懵懂，在空中四下逃窜。
念清眼眸存了些零星希翼，怔怔地看着流光在暗示内飘散。
可那些流光终究没有归到一处。
许久，他的眼眸又慢慢黯淡下来。
“师尊，我等你了足有千年，你为何这般残忍。”
“你再不来寻我，我便去寻你了。”
“念清——”
季小安如从前那般，轻声唤他。
可就算她就那么站在念清面前，念清却没有所觉。
“师尊。”出乎意料的，念清却回应了她刚才的唤声。
他自然是看不见自己的，季小安只当他在唤那具身体的名字。
“砰——”
门口忽而洞开。
强烈的光束涌入其中。
季小安害怕如此强烈的光芒，本能地后退一步，隐如之前自己还觉得有些害怕的暗色中。
站在门口的，正是罗生。
他愤然走进来，手一挥，就要将那安放身体的石床掀翻。
念清伸手，猛地拽住了罗生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他满脸警觉。
罗生却是讽刺一笑：“千年过去了，你也已经是半仙，早就该清醒了吧？筑安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你以为你寻一个假的身体，就能代替她，你未免过于天真了！”
说着他不顾念清的钳制，忽而一甩袖袍，恨不得当下就毁了这具身子。
然而，他的攻势，还是及时被念清一手拦下。
他神思有些恍惚：“你说的对……他不是筑安，筑安早就死了。灰飞烟灭，神魂犹在，可人早就不在了……”
一刀金属光泽忽而亮起，在暗室内格外显眼。
念清执起一把刀。
刀刃轻薄，银色的光泽明晃晃地，在阳光下，显出几许危险的味道，上面还沾了几滴此前念清的血迹。
他看了一眼那具了无生气的身子，莞尔一笑，似乎解脱了一般，猛地将刀刃对上了自己的脖颈：“师尊，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
“念清！”季小安大喝，然而身子不受控制地再次被洪流卷入漩涡。
她克制不住身体，看着念清将刀刃扬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