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安却明白过来。
为何少年愁眉不展，满面忧虑的模样，与古代寒门弟子来说，建功立业，功名利禄，无论哪一条，都需要通过层层考试，选拔而来。
书，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不仅仅是薄如蝉翼的纸张，而是通往未来的一条路。
如今，少年的钱用尽了，书也看完了，自然也为他的前途担忧。
少年幽幽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皮，无奈地又打开一本书。
那本书上密密麻麻，已经做了足够多的批注。
显然，少年是真的弹尽粮绝，看无可看。
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季小安现在成了一个小动物，唯一的盼头，只有等少年完成了他的目标，估计方可脱身。
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季小安想到了自己此前经过的某处藏书库。
瞟了一眼外面天色。
暮色下沉，天边的亮色已然淡了下去，天色显得有几分暗沉。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
小狐狸四肢一挥，就从少年腿上跌跌撞撞地划了下来。
“狐狸，你要去哪？”
少年弃了笔墨，看着突然滑下退的小狐狸，黑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平日，小狐狸也会出去，不过多数上，是同他一并狩猎。
大多时间，是懒洋洋地呆在一处，乌溜溜的眼眸凝滞在某一处，像是在发呆，却又让人猜不到，一个狐狸，会有什么样的心思。
小狐狸听见背后的声音，踩在地上的肉垫也有了几分犹豫。
她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像是安抚一般，小小的身影，一个眨眼间，就没入了无边暗色中。
“狐狸？小狐狸！”少年追出来，明明心中恍急，却迫于身份，只能压低了声音，一声声叫着他的小东西。
可一片墨色中，又怎能看出那团毛茸茸的生物？
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少年面对漆黑的夜，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他走了？
算了，走就走吧，谁让他是个不祥之人。
少年虽然失望，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慢慢坐下，点燃了一只蜡烛。
就着摇曳的烛火，他重新翻开一页纸，继续看书。
明明是平日里已经看过的书，少年却对着书，目光发怔。
怎么都看不进去。
季小安不知道少年这会心中的波折。
当然，如果她知道的话，以她现在的形态，也做不了什么。
她正在府邸中穿梭，小小的身子游刃有余。
探过几次这府邸的路，她对这些个地方非常熟悉。
顺着记忆中的路，季小安脚步轻快地走着。
柔软地足垫踩在地上，轻得如同一直安静地猫儿，不发一丝声音。
藏书库的匾额高挂，季小安走到那处小院，抬起脑袋确认了一下。
金边镶的匾额上面写的字没错。
现在天色已晚，这处的藏书库门口坐着一位老者。
季小安沉心经气。
不过是一个老人，估计眼神不怎么好，看到她的几率不大。
季小安安慰自己道。
深吸一口气，季小安就闯了进去。
果然，她从地面上滑进去，老者没有看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藏书库内，满是墨香的味道。
里面宛如一个大型图书馆，木质书架上，整整齐齐摞着各式各样的书。
季小安在书架边晃着，太多的书给她挑选的空间。
她一下陷入选择困难症，不知道要带哪几本回去。
只好大致看了看书的书目，有和科举相关的，就用嘴巴叼了下来。
一连选了好几本，季小安嘴里终于叼不下了，方才退出去。
算算大概有五六本，短时间内，他应该是够看的吧？
季小安从楼道中跑下来，有几分没有把握。
突然，传来一声什么开启的声音，一阵锐痛瞬间袭击季小安的尾巴尖。
“吱！”
毫无防备的季小安尖声叫了起来。
什么东西？
好痛！
回头去看，雪白的大尾巴上，沾着一个金属笼子。
季小安甩了几下，尾巴尖反而更痛了。
尾巴是狐狸最敏感的地方，平时碰一碰感觉就很强烈，这会，季小安眼泪没有当场流出来已经算是很有骨气了。
“谁！”
门也被霍然大敞。
门口站着的，就是刚才守着大门的老者。
他老则老弈，动作如风，应当是个练家子。
季小安不敢动了，秉着呼吸，努力将自己的身形不断弱小，再弱小些。
她恨不得当场消失在老者面前。
然而，一道凌然的视线，还是朝着季小安的方向看了过来。
老者发现了她。
绝不能被人抓住。
作为古代的动物，还没动物保护法，季小安这会非常没有保障。
老者手臂一伸，就要过来抓她。
顾不上尾巴上的疼痛，季小安心一横，带着尾巴上的捕鼠夹，飞奔而出。
这一跑，季小安不敢放松，连着一口气，连蹦带跳，飞快地冲进了少年房中。
“狐狸，你回来了？”少年喜出望外，一把抱起季小安。
看了季小安身上的情况，少年脸色一边，黑眸中涌起澎湃怒色：“这是谁弄的！”
小狐狸长着一条漂亮蓬松的大尾巴，平日里这尾巴总是高高翘起，将本就不大的身体，更是遮了一大半。
这会小狐狸的尾巴微微下坠，上面隐隐有血迹斑斑。
少年一眼，眼睛就红了：“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季小安想要摇摇尾巴，却被莫名的重物坠地呜咽了一下，很是没精神地趴了下来。
疼，是真的疼。
没什么力气，季小安顺势“啪嗒”吐出口中的东西。
少年之前被小狐狸的伤吸引去了全部视线，这回听到声音，回头去看。
烛光下，几本书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那些书，上面还有些某些生物的齿印。
少年想到小狐狸离开前，他的烦闷，以及他的抱怨，小狐狸才猛的冲出去。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你是为了给我找书看，才受的伤，对不对？”
不管小狐狸答不答应，少年一口笃定了季小安的动机。
“你怎么那么傻，书重要，又哪里有你重要？”
少年抱着受伤的小狐狸，眼中充斥着心疼。
要是知道小狐狸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受伤，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抱怨没书看。
小狐狸陪了他那么久，在他心中，这不仅仅是一只狐狸。
是足矣和家人，不，比家人还好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