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听完了幕僚们痛心疾首地和自己分析完一切后,小王爷重新展开了折扇,姿容翩翩,笑容得体,好似恢复了以往那个无往不利的小王爷,他没有再反对幕僚们的意见,最终点点头:“本王知道了,诸位也是一番苦心,本王也不好辜负。”
话已至此,在场的众人都只是为小王爷出谋划策的幕僚身份,养着他们的主人家都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作为附庸,也不便于再强人所难。
眼看着小王爷也接受了众人的建议,大家纷纷散了。
小王爷恢复到以往举世无双翩翩贵公子的模样,矜持地带着玉冠,看着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散,退场。
转眼间,刚才还高汤满座的厅堂,又只余他一人。
所以,身处高位,究竟有什么好?
小王爷支着扇子,下巴磕在扇骨上,忍不住想,若是他没了银子去豢养那群府中所谓的智囊团,若是他没有现在的身份,若是他没有如此的权势。
那么,这些之前还忠心耿耿,仿佛一心为他着想的那群人,还有多少会留下。
又有多少,会坚持跟在他身边?
闭目沉思,大致数算了一番。
再次睁眼。
小王爷拿扇子盖住了脸,同时也遮住了其下阴郁的眼底。
没有。
几乎没有。
细细想了一圈,除了几位可信之人以外,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半分把握。
脑中,那张娇艳明媚的娇俏容颜,却在印象中,越来越清晰。
小王爷记得,她曾经说过,无论如何,她绝不愿离开王爷。
到了如今,之前不在意的一句话,也在这番安静的时候,不经意间,在脑中过了好几遍。
将军府是比王爷府更加又势力的地方。
小王爷想,舒沐没有骗他。
他早就有了决断,站起来,关上了门,有了自己另一番决定。
小王爷为舒沐的事,扰得王爷府上鸡飞狗跳,此事,身在局中,被惦记之人并不知情,只是不知怎么了,这会,季小安鼻子猛地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心叫一声遭,果然,下一刻,睡在床边的男人猛地睁开眼,一双眼眸精光乍泄,警惕非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睡着不久的人。
他睁开眼就猛地一跃而起,脸上的糟糕的表情阴沉得就像下一刻,狂风暴雨即将来临:“我怎么又睡着了!”
语气中,是对自己深深的抱怨和恼怒。
季小安一时语塞。
您睡着是您的事,看您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是她害他睡着的一般。
百口莫辩,季小安也知道顾宜川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解释,干脆也不解释了。
本以为顾宜川会生气,可他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就痴痴地看着季小安的脸,贪婪又目不转睛,看着看着,他唇角微勾,心情好似很好。
季小安依旧躺在那,死鱼一条,任由男人盯着瞧。
看他这幅模样,定然一开始就明白她是谁,只是,这会,应该又在透过她现在的容貌,在看另一个人。
“小狐狸……”他轻声自语,伸出长着老茧的手,像是要触碰什么动物的皮毛一般,去摸季小安垂下的黑亮如缎子的黑发。
不要惹怒他。
应当顺着他。
季小安什么都知道,这会,却顺着身体的本能,在男人伸出手来,指尖将将碰到她发丝的时候,瞬间躲开了。
男人的手瞬间摸了个空,柔软黑发已不见,余下的,不过一手的冰凉无依。
美好的梦境,仿佛在这一刻被无情戳破。
梦醒了,男人猛地醒来了。
“你再做什么!”男人咆哮出声,脸上的温柔谴眷瞬间消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季小安不躲不闪,面色平静地仰头看着男人。
她当然知道男人在生什么气,他气她又戳破了他的幻想,戳破了他为自己塑造的美好的梦,以为那只狐狸没有离开,又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总是会这样以为,偶尔,甚至会像是今天这样,明明什么都明白,又可怜兮兮地,只知道自欺欺人。
季小安可怜他,又怕再这样演化下去,顾宜川会不会分不清幻想和现实,将自己也一并毁了。
“将军应该知道的。”她叹气,终究决定,将一切同顾宜川说个清楚。
她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身份,她有什么能力去说教顾宜川?
说到底,不过是赌一把,赌的,就是她现在拥有的这张脸,顾宜川舍不得损坏他现在为自己制造的梦境。
“什么?”
“将军的心上人,早就不在了吧。”
“你!你闭嘴,你怎么敢那么说!”顾宜川反应激烈,一手瞬间掐上了季小安的脖颈。
季小安冷笑一声,粗喘了一口气,并不惧面前这个钢铁般的男人,只是拼劲全力,吐出最后一口气:“将军尽可以掐死我,不外忽,再杀死一个女人罢了,宛如当年!”
宛如当年!
这几个字,刚刚落下,男人的手,就像是被什么电到了一般,用力一抖,就失了力气,再也抓不住季小安的脖颈。
“你——你怎么知道!”
“明明是真相,将军比我更清楚这事情的经过,将军也该看清了。”
“你想说什么?”顾宜川粗喘着,警惕地盯着季小安。
他看着依旧强势,铁板样的身体挺得笔直,犹如高高伫立的旗杆,身上的气势逼人而来,仿佛一座城墙,给人以迫人的威视。
季小安感受到男人的威胁,却更看到男人紧咬着牙关,指尖微颤。
有关于自己的,或者说,一说到有关于之前自己的事,她都知道,男人其实十分脆弱。所有外表的强势,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对于这件事的在意。
季小安缓缓扬起头,对着顾宜川凝重的黑眸,虽然心中感觉十分歉意,还是顺着自己心底的话,缓声道:“我想告诉将军,您的心仪之人,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直白利落的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刃,可以瞬间将柔软地心脏,切开,流出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