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宜川偏头去瞧季小安，对着怀中之人的声音，与刚才的严厉威势截然不同，又轻又柔，仿佛怕吓到了她一般：“你且放心，我会为你讨个公道。”
末了，向来充满了男人气势的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安慰道：“莫怕。”
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季小安通过他的面容，不禁发起了怔。
她想起来了，当初的王爷，靠着什么来威胁她来到此处，不得已成为了王爷的眼线。
——等日后你成了此事，哥哥为你解毒之后，等拿了这个天下，就娶你为妻。
当初，这是一双生着勾人桃花眼的男人，在那样的门庭中，一脸的神情款款，对她郑重承诺的。
她早就中了毒，注定了是被男人们用来利用的，作为权谋挣斗之间的牺牲品。
想到此处，她连忙探手，更加用力地拽紧了顾宜川，对他用力摇摇头，希望他不要追查下去了。这些人，都是无辜之人。
将军府中之前的情况，她也知道，自从她和阿玉都离开后，府中没有女眷，也不太可能有女眷之间的吃醋争斗，无故对她下毒，这种可能性则更低了。
“小安？”顾宜川不解季小安的意思，偏头，把脖子伸得更低了，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份焦灼，仿佛又在忧虑季小安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望进那道少见的，仿佛回到当初的星眸，季小安一时呆了。
好在她现在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不过片刻，季小安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将自己从顾宜川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顾宜川目不转睛。
季小安握住顾宜川的掌心，默不作声地在上面画了几个字。
顾宜川的眼眸慢慢睁大：“你希望我放了他们，不追究此事，怎么可能！”
到后面，顾宜川简直是控制不住地大吼出声，对于季小安被下毒这件事上，能看出，他比任何人都在意此事。
季小安被吼了一声，这回，明明对方声音是那么响，她却不害怕。
甚至，她忍不住想，顾宜川那么生气。
是不是说明，他现在也是在乎自己的，不仅仅把自己当成了那只狐狸，而是渐渐地，明知道这具身体是另一个人的情况下，还是渐渐喜欢上了本来的自己？
他追究这件事，是害怕失去自己。
季小安握了握顾宜川的掌心，眸光清浅。
顾宜川的声音一下弱了下来：“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可是，这件事，危急到了你的性命，危急到了府中众人的安危，我绝不姑息！”
“小茶，你说，刚才是你侍奉的姑娘，你可有什么发现。”顾宜川话锋一转，直接开始质问起小茶。
“并无。”小茶跪在地上，语气平缓回答道。
“其他人呢？”顾宜川又问。
其余人缄默不语。
“好，既然大家都不愿说，那你说说，前几日，你伺候之时，都在哪里，是否都有人证。”顾宜川再次把目光逼向小茶。
其余人都不愿说，小茶这里，便是突破口。
“剩下的人，再不说，通通先打上五十大板！”
顾宜川恼了这般死寂，忽然下了死命令。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忽然浇入油锅之中，登时，那几十个人，沸腾起来。
“将军，我冤枉……”
“冤枉啊将军！”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时间，哀求声，惨嚎声不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跪着的，哭着的，甚至几乎吓得要倒地的，各式各样的人们，穿着粗劣的衣物，在其中乱成一团。
季小安心头紧了紧，更是想要别开眼。
她知道，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如何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她不能说，要是直接说了，顾宜川现在因为她的身体，对她态度软和了几分。
季小安实在没把握，等到时候，当自己真正承认了，被王爷利用，刻意接近他的真相，顾宜川还能放多少信任在她的身上？
因此，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冤枉的，虽然想救他们，但是季小安有口难言。
“回将军的话，回将军的话，奴婢，奴婢曾经看到小茶——”人群之中，另一个穿着有着梅点的女孩，抖着嘴唇，慢慢直起身子，将视线放在了跪在最前方的，小茶身上。
“看到什么，说！本将可以恕你无罪。”有了线索，却只透露了一半，顾宜川最是心急。
“好像……好像看到小茶曾经打开过食盒。”
女孩在将军的威吓下，身体抖如筛糠，逼着眼睛将话都说完了。
季小安听得更加心底一沉。
这番话，没能透露出什么，可无疑将嫌疑指向了小茶。
“正是，正是，奴婢也看到过。”
“老奴也是！”
此话一出，似乎众人都怕再没了时间开口，连忙你一眼我一语，看到有挡箭牌了，就像所有的矛头，同时指向了最前方的绿衣女子。
女子回头，神色漠然地看了那些指控她的人一眼，绿衣女子耳坠微微摇晃，季小安几乎可以估摸出，小茶的心情，许是和这坠子一般，恍然无所依？
明明，她是最先出声的，也应当是，最想挡住所有危机，保住众人的女子。
又怎料，众人为了活命，却又将她推了出去。
“小茶，他们说的，可是事实？”顾宜川跟着众人的指控，声音微沉。
实际上，季小安认为，一个侍女，本身如果要去照料人，送些饭食，打开食盒看看是些什么，本身无可厚非，也并非说是证据。
可那么多人作证，众口铄金，季小安只怕小茶讨不了好，那些人，只想着将小茶推出去，他们就能安全了，又怎么会管小茶的安危。
“是。”小茶犹豫片刻，垂着脑袋柔顺应和下来，“只是，奴婢只打开食盒看了看饭食是否已经凉了，并未做些什么。”
话虽如此，在这紧要关头……
季小安为小茶捏了一把汗。
顾宜川冷冷打量了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十分镇定的女子，凝视了一会，忽然朝后抬手：“给我搜，把她的房间，统统给我搜一遍！”
“将军！”小茶惊讶叫出声，后来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
这会，这小茶的脸上，终于显出这时本应该有的慌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