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小王爷没了季小安的注视，忽然着急起来，动作疯狂得恨不得撕了身边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舒沐，舒沐，你睁开眼睛，你不要死，舒沐！！”
宛如临死之人最后的呐喊，王爷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惶恐和不安。
“舒沐！舒沐！”
“我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舒沐，你不是说你要嫁给我吗，舒沐！”
季小安闭上眼睛，忍不住想，要是原身听到这番话，不知道有多高兴。
只可惜，终究，这世上许多人，都是求而不得。
唯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光阴荏苒，这世间，有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留给人们，慢慢后悔呢？
最后的意识里，季小安感觉到唇瓣上印了一丝柔软。
男人的胡渣，扎在季小安皮肤上，软软的，带着令人绝望的温度。
“对不起小安，对不起……”
季小安努力睁开眼，望进顾宜川的眼眸里，剩下的只有疑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只是这样说，眼窝下满是挣扎。
季小安莫名读懂了顾宜川的意思。
他在道歉。
“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不知道，我爱的人，究竟是谁。”
低低的压抑的哭声，混合着厚重的，男人沉默的悲伤，压抑极了。
脸上砸下几滴水珠子，季小安看了眼天空，忍不住想，这会是下雨了吗？
“顾宜川……”她开口，却在许久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或许是回光返照，所有的身体最后的潜能被激发，让即将离世的人，得以和这个世界的人，做出最后的告别。
“顾宜川啊，别哭……”
她伸出手，一如当时的小狐狸，在少年难过之时，去拍一拍他的掌心。
只可惜，她手上脏了，摸得顾宜川手上，也染上了鲜红。
“你问我……为何，要这般做。”季小安声音顿了顿，露出释然，又似乎轻松的笑来，“若我现在依旧坚持说，我便是当初那个，在茅草屋里，从你少年时，就闯入你屋中，一直陪伴着你的那只，小狐狸……”
望进顾宜川湿润的眼眸，季小安抬眼，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信，还是不信？”
她太想知道顾宜川的回答了。
次次顾宜川都否决了她。
就好像，即便是，她有千万张嘴，都讲不清一般。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只是换了个皮囊。
她的灵魂，她的习惯性的小动作，从未变过。
就连她现在的脸，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
相处了那么久，难道顾宜川，半分都没有想过吗？
顾宜川沉默。
掉在季小安脸上的水洼更大了。
顾宜川有时候十分倔强，不认的东西，残忍得连最后的时光，哄一哄她都不愿意。
看着天边的天蓝，季小安终究是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坚持，用了最后的力气，喟叹道：“下辈子，我愿意还想做那个小公子的狐狸，在那个漏雨透风的大院里，看蓝蓝的天空，躺在他腿上打盹，他在一边看书，我在一边偷懒……”
顾宜川终于痛哭出声：“我知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一直，一直地在我身边，从没离开……”
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净，季小安心有不甘，弱着嗓子，无助地睁大了双眼，眼前没有焦虑，她小声问：“我只是，只是不明白，当初为何你先抛弃我，离开了，我在院子外面，等了你好久，好久……可是房子都空了，你都不回来。”
“那时候，我不明白。一直在想，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可是我又想，我不过是一只狐狸，或许或许……没有那么重要……”
声音渐渐转低，逐渐消散于风中。
“不，不是这样的，我当时被家族的长老带走，说是要考学，我坚持等你，等到了傍晚，你没回来，接着，他们把我打晕了，再次醒来，我已经到了紫禁城。”
顾宜川急急解释着。
语音微袅，低头再看，怀中之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皮肤白的透明，姿态安然，恍若当初那个同样无力倒在他怀中的姑娘。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再次重合。
顾宜川急急说了那么多，却不知她究竟听见了多少，又是否释然番误会。
低头，在季小安身上落下最后一吻。
旁边的王爷早就已经撕叫地喉咙都哑了，顾宜川却是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怀中之人，眼眸木然。
“将军，还请节哀。”
底下之人，等了很久，有些看不下去的，适时出来劝慰。
顾宜川抱着怀中之人，没有动，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平静如似水。
“我知道。”
旁边有人一脸不信。
“我只是，想感受她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顾宜川缓缓道。
这一切，他都熟悉得很。
包括她如何闭上眼睛，如何躺在他怀中，先是手上渐渐没了温度，然后是四肢，最后是身体。
你瞧，他是如此有经验。
心中所爱死了两次，顾宜川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却惊异的感觉到，这回，自己的心没有任何不舒服。
明明，她就是自己一直要寻求的小狐狸啊……
眼前渐渐暗了下去。
“将军！将军！”
有人呼喊，声音连成一片。
区区小事，就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顾宜川想说他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最后如能做的，就是顾宜川下意识地抱紧了季小安的身体。
庞大的身躯，不受自己控制地倒了下去。
“将军！”
天羽朝三十三年，朝堂之中发生宫变，幸而顾将军及时护驾有功，使得宫变并未持续多久，便草草收场。
百姓安居乐业，京城依旧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小小的宫变，未曾影响波及，不过是昙花一现。
改朝换代，或许在百姓的脑海中，亦没有什么概念。
“那顾将军呢？是不是加官进爵，成了一代大英雄，别人都很是羡慕他？”
“没有，什么都没有。”老人缀了一小口茶，慢慢饮尽。
那茶水都是些粗滥的茶叶根所制，想必质量并不好，老人眯着眼睛，却喝得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