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有设计师的敏感,即使只抱过叶奎一次,但对他身体的尺寸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在纸上画的,便是给他设计的新款服饰。
慕容豫舒看呆了:“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画图。”浅浅目不斜视地,纸上勾勒出的大衣款式,既带了几分西洋之风,又符合一个中老年男子的审美需求,难得的是,还带上了中式的盘扣。
她把布料阴干了,就开始大刀宽斧地裁剪了起来。
在布庄里,这些工具随处可见。
可是慕容豫舒从不插手家族里的生意,对他来说,裁剪染色这些,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现在看着浅浅用起剪子来,简直就像是另外一只灵活的手,他简直是目瞪口呆:“浅浅,你太厉害了。我见过那么多成衣店,就没见过你画的那款子的衣服……”
浅浅在布料上画着白线,笑道:“那我毕竟不是成衣店的师傅嘛。师傅做衣服,是全靠经验和脑袋里的板子。”
可她叶浅浅不一样呀。
她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而且在这一行也干了几个年头了,别的没有,脑袋里的设计图,最近可是使劲地往外冒呀。
她一边忙,一边头也不抬的:“榆树呀,你要不没事先回去吧,我也在这里是一直干活的。陪不了你。”
豫舒席地而坐:“没什么,看着你做针线活,觉得真美。”
他冲出了杯淡绿色的茶汤,双手奉给了浅浅。
浅浅汗颜了一下:“这个……我哪里算得上是美……”
她连忙喝下了茶水:“就是你大人物,时间宝贵……”
“跟你比起来,什么都不算宝贵了。”他低头,脸色微赧,“浅浅,你可懂,我现在就想时时刻刻与你呆在一处……二十几年来,我都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我自小读书,受书中想法影响,并不想和我弟弟一样,接受父亲的安排,娶一个大家闺秀来当正室,然后为了什么开枝散叶,娶一堆妾室。可第一次,我觉得他的安排是冥冥中有天意的,因为,我就遇见了你……”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了,浅浅硬生生把一根针给弄歪了,刺入了指尖。
眼看电视剧里那老土的剧情即将上演,他正准备抓起她的柔荑放入口中,她连忙先一步把指尖塞入自己的唇中,无辜地看着他。
他惋惜地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好,所以,徐元笙也喜欢你。但是,你不知道他的出身,加上,我想你父亲一定也防备着他,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
浅浅把指尖抽了出来,心乱如麻:“我刚回到父亲身边,我想好好陪着我爹,暂时不提这些事,可以吗?”
她把缝合的衣襟拉好,把阴干的羽绒小心翼翼地塞入她缝制好的区域。
豫舒欲言又止,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她的指尖修长,干起针线活来一丝不苟的,又跟他所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全然不同。
要是能娶到她,该是多好呀……
而浅浅一心想赶紧把衣服给做好了,这一来二去的,沉浸在各自世界的人都忘了时间的流逝,待到天色渐黑,浅浅才算是将鸭绒填充完毕了。
光线太差,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停下了干活,这一回头,才发现,慕容豫舒已经让下人把餐点送来,在她面前摆开了。
“吃些吧。”他柔声道,“然后我送你回家去。”
浅浅心里一暖:“这,其实,慕容少爷……”她想了想措辞,“您不必如此。今天您陪我在这里无聊耗了一天……”
“不不不。”他摇头道,“不是说好,叫我豫舒吗?我知道的,你说你要陪你爹多段时日,不想婚事,那我就再等段时间。陪着你,也是我的大事。放心,你吃完,我便开车送你回去。绝不留你,如何?我只是担心你饿着了而已。”
浅浅洗干净手,举起木箸,夹了热乎乎的蟹黄包入口。
豫舒殷勤道:“可好吃?我听你的丫鬟影儿说,你特别喜欢吃这个,家里还有个师傅专门做包子的,我就去了城外那家最出名的蟹黄包子铺买。那师傅听说是上海来的。等年后,你要喜欢,我带你去上海吃。就是大上海那边也不太平呀。”
入口的馅料还滚烫,浅浅一边吃一边心有愧疚:“你,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我呀,不过是个苦丫头出身,蟹黄汤包也好,不带馅的大馒头也好,我吃着都能吃得饱。”
豫舒慌忙道:“不。在我心里,你是公主,可不是苦丫头。要是我能给你吃得上蟹黄包,怎么舍得让你啃大馒头。”他微微笑道,“我知道你心善,放心吧,大年初一,我已经说服我爹做粥布施。赚的钱多,也要行善积德。”
浅浅倒是意外:“你……豫舒,你真是好人。”
“别……”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昨天晚上没有陪你们去送那些鸭子,我一直于心难受,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两个人草草吃完了,浅浅收拾了一下,豫舒便把她带回了车边。
为了和美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特地让家里的下人都赶了回去,准备亲自驱车送她回去。
原本想牵上美人的柔荑小手的,谁知道浅浅把那件大衣叠了随身抱着,他落了空,只能转而为美人开车门了。
天色黑了,将近年关,街上几乎看不见其他人了,只有大雪漫天。
车子刚开出没一段距离,一条小巷子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猛地撞在了车前。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豫舒连忙踩下了刹车,飞快地下了车子去察看伤者:“你有没有事?”
浅浅在车子里伸长脖子张望着。
车灯刺眼,但是面前两个人在说着什么,她都没听见,她生怕把人撞出了大毛病,也跟着下车:“伤得重吗?”
她刚一下车,从车旁忽然蹿出一个人来,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惊了一跳,刚想动,喉咙处就感觉到了一股钝痛。
“不要伤害她!”豫舒蹲在地上,他刚叫了一声,睡在地上的人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对方身上哪有伤啊?
他手里只拿了一把驳壳枪,指着豫舒罢了!
浅浅暗道了一声不好。
原本以为是撞到人了,后来想是碰瓷,现在看起来,就是持枪抢劫了!
她连忙把手举高:“我们没有恶意的。就快过年了,放过我们吧。”
“钱拿出来。”那两人蓬头垢面的,“我们也不跟你们为难,都是普通老百姓,谁都不容易。你们能开着车,那就是不错的人家了,拿点钱出来消消灾吧。”
豫舒连忙在身上搜着:“钱,我给你。”他把皮夹子扯了出来。大户人家的少爷嘛,身上没有带银元,带的都是银庄开出来的大张大张的银票。
那两人一下眼睛都直了。
偏偏豫舒还直道:“多少钱,你们拿去便是了,不要伤害女孩子。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慕容家的大少爷,她是叶家老爷唯一的千金,要是我们两个伤了一根毫毛,那你们两个上天入地都得完蛋!”
听到这话,浅浅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好!
豫舒这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大少爷呀!
这样把自己的身份抖了出来,没看见那两人的眼神都忽然一变了吗?!看来抢劫案的性质又要变了哇!
她刚想动,身后那人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刀锋一闪,浅浅就觉得脖颈一疼,似乎是鲜血溢了出来。
“慕容家?叶家?可是杭州城内那两户大布商?”架住浅浅的人问道。
豫舒感觉有些不太对了,那个拿枪的人敲了敲他的脑袋:“快说呀!”
“还能有哪两家?”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慕容家、叶家的势力可大了,你们可给我小心些!”
“哈哈,哈哈!”那两个男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架住浅浅的那位已经摇头道:“老六啊!看来,这两位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少爷和小姐,大半夜地出来幽会,倒遇到我们这两个穷鬼了。你们知道我们两个是什么人吗?”
看着豫舒一脸害怕的模样,那个被称为老六的男人也笑了:“你别怕呀。你们老爹把我们赶尽杀绝的时候,我们都没怕过呢!”
“好了,别废话了。”架住浅浅的人把她的双手绑了起来,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之力的,然后劈手夺过了慕容豫舒的皮夹子,塞入了自己褴偻的衣袋中,“既然是老相识,这两个人都带走!”
那个老六应了一声,把慕容豫舒从地上拖了起来。
他已经吓得抖如筛糠:“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啊?”
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被对方拍了拍脸颊,连眼镜儿都掉地上了。
“你们是原来杭州城里的蚕商?还是布商?”浅浅不由问道。
架住她的人冷笑了一声:“小姑娘胆识倒是不错。不过,我们是谁跟你没关系。走吧!”
两人的手都被反绑了起来,眼睛被罩住,嘴里塞上了恶臭难当的布块,被押着往前面走着。
这大街上也不太平,即使有看见的居民,也连忙关窗闭户,装成什么都没发现。
谁敢得罪这些亡命之徒?
还是自扫门前雪来得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