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豫康冷哼了一声:“不见得吧?听说这位浅浅小姐是从贫民窟里找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货色,会不会把我家大哥给拐了。而徐元笙这家伙,一向心机深沉,搞不好会从中作梗……”
叶奎是急怒攻心,忍不住大咳了起来。
不远处的门口,传来了朗朗之声:“若论你大哥失踪之后落下的好处,恐怕你慕容二少爷也该有嫌疑,同样排除不了从中作梗的可能性。”
慕容豫康咬紧了牙关,回头怒瞪着来者。
披着大衣,从外面风尘仆仆进来的人,不是徐元笙,还能是谁?
“义父,我已经派人到处去找了,也报了巡捕房。”他附耳在叶奎耳边道,“但是,可能受了点伤……”
“谁受伤了?怎么回事?”叶奎忍不住心惊肉跳的,“这是我唯一的女儿,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车子还在,东西也还在。”元笙皱眉道,“可是两个人都不见了。可能是被贼人掳走了。知道是大户人家,一定会有人来送勒索信件来的。我已经去找了探长,他现在紧急召集了巡捕房的人,在城里四处寻找浅浅小姐的下落。您千万注意身体才是。”
叶奎捂住了胸口,他的心脏一阵急促的绞痛,元笙连忙唤着二姨太:“二姨娘,义父的药呢?”
二姨太手忙脚乱地把药瓶子搜了出来,元笙把药丸塞到叶奎的舌下:“义父,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浅浅找到的。你千万别把自己给吓倒了。”
他把那件柔软的长袍送到叶奎的膝盖上,后者摸到了那布料,眼睛睁开了,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二姨太也没搞明白。
“浅浅最近一直晚归,为的就是替您做这件袍子,让您过节可以穿上……”
叶奎猛地抓住了元笙的手,浑浊的泪水在脸庞上流淌着:“元笙……”他的话音含糊,“我一定会把家产分一部分给你的,救救浅浅,救救浅浅……”
元笙咬住了下唇。
到了此时此刻,叶奎依旧怀疑,他会趁机下手加害浅浅这个真正的继承人!
他把那漫天的委屈嚼碎了咽下,用力地反握住叶奎的手:“义父,您放心!”
叶家的两人不像是做戏,旁边的慕容豫康一下就弹了起来:“什么?人真的是被掳走了吗?”
他是纨绔子弟出身,哪有做事的经验呢?连忙回头拍着自己最狗腿的手下:“快,快带我回去,跟爹禀报一切!这下完了,完了!”
“等等!”一大群人轰然要走,徐元笙却猛地唤住了他们。
“什么事?”慕容豫康撇着嘴问道。
“浅浅身上是没有携带银两的,按道理说,她刚认亲几天,贼子也不应该认得她。但是慕容豫舒不一样。他身上可有携带钱财?”
慕容豫康随口应道:“怎么可能没有?我大哥喜欢跟西洋人一样,带了一个皮夹子,平常出去,就带几个银元和一些银票……”
“如果大额度的银票,就必须到银号里去兑换,麻烦你家中帮我查查,慕容豫舒的银票是在哪家银号开的,我们派人在银号里蹲点,若是看见面生的,穿着不阔气的人,来兑换银票,就让柜台的人把他留住,我们盘查一番!”
慕容豫康茅塞顿开:“对呀。银票肯定是从几家大银号兑的……”
一个平常总跟着慕容豫舒的男仆小声道:“大少爷喜欢用杭州汇银商号的银票,那里离大学堂近。”
元笙咬紧了牙关,立马对身边几个人吩咐道:“备车,马上送我到汇银商号老板的家中,我找他去!”
慕容豫康犹豫了:“可是,汇银商号在杭州城内有好几家呢。怎么知道在哪里兑呀?”
“几家都得带上人!我马上就去。请你们留在叶家,等我消息!”
徐元笙一阵风似地去了,慕容豫康坐立不安的,看着对面的叶奎出气多于进气,一阵晦气,拍了拍下人:“快点,去汇报我爹,让他也来。跟他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浅浅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身下是稻草铺成的床,又湿又冷,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束在身后,经过了一夜,又疼又麻,仿佛有无数虫蚁在啃咬一般,鼻端弥漫着的臭气,应该是牲畜排泄物的味道,这些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冷。
原本保暖的皮裘被取走,身上剩下的只有单薄的衣裙,浅浅不得不把自己身子蜷缩得更紧来保暖。
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天是否变亮,更不知道能否获救,这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显然已经让慕容豫舒垮掉了。
浅浅听见了他含糊的呻吟声——含糊,是因为嘴上还被堵了破布。
他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苦头,现在还被人胖揍了一顿,不知道是伤口疼还是害怕,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十分地可怜。
666很同情地啃着瓜子:“宿主大大,我真的好同情你们哦。对了,你眼睛看不见,我跟你说说吧,你们现在呆的地方是牛棚,哎哟,那个破呀,那个闷呀,就算你没被蒙住眼睛,你也啥都看不见,因为这里全是黑的。在你旁边大概15cm的地方,还有一堆牛屎没有清理干净。嗯。好像有点历史的一堆牛屎哦。可怜的你。”
浅浅冷冷道:“如果你不要边说边笑,或许我还会相信,你是真的同情我呢。”
“我可是很有同理心的。”666摊手,“怎么说,要不要用100积分换一次逃脱的机会?”
“怎么说?”浅浅竖起了耳朵。
“等会会有人进来,我可以用尽我的洪荒之力,给她来一个2万伏的强电流。在这样的强电流下,那人肯定挂了,你就能趁这个机会跑掉。但是,机会只有一次,你考虑一下。”
“不。”浅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些人是聚在一起的团伙,你只能电倒一个人,后面还有的是种子选手。再说了,他们也是被迫无奈才走上这条路的,也不是真正的无罪之人。如果非要一百积分,我情愿自己口中那块破布消失不见。”
“如你所愿。”666打了个响指,她嘴里那块带着异味的布块就真的不见了。
浅浅愣住了:“你看来能力有增长呀?”
“那是。”666嘿嘿笑了两声,“只是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能太过于插手宿主的任务世界罢了。”
浅浅听见了脑海里响起的一百积分扣除的声音,然后便是门户被推开的声音,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看来,还没死,也算是你们命大了。”
浅浅动了动,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方的声音,才道:“你是昨晚的五哥?”
男人顿了顿才蹲在了浅浅的身边:“你本事够大呀大小姐,你同伴都奄奄一息了,你居然能把嘴里的布吐掉,还这么镇定?哈哈。是老子,怎么了?你也不用试图喊叫,这里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浅浅挣扎着坐了起来,试图和对方的视线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我没有打算呼救。如果我想,我早就这样做了。五哥,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男人笑了。他手里冰凉的匕首在她脸上拍了拍:“大小姐,我们之间没有生意可以谈。钱,我们会去拿,报信,我们也会送到你们家的府上去,但是等你家里人找到你的时候,你一定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的。我们之间的仇怨,根本不是两个钱能解决的问题。再说了,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很快就准备出城投奔其他军阀去了,老子也要当兵打仗了,都是你们这些人给逼的,不过现在也好,我们无所畏惧了,就趁出去前,让你们这两家富商家破人亡,也算对得起杭州城里的其他百姓!”
浅浅脸色不变。
说死,她是最不畏惧的了。
她都已经死了三个世界了,死法还五花八门的。
她只淡淡开口了:“是,天下之大,出了杭州城,就未必是政府的天下,再说了,现在时局这么乱,加入了其他军阀,谁还找得到你们去复仇?”
她甚至笑了一下:“只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世代为贫农、蚕商,乱世人命薄如纸,你们又能在战场上活多久?现在杭州还算太平,一出了这里,你们活不下去,难道你们的家里人,那些女眷小孩,就能活得下去?”
男人的身子狠狠一震,旋即狼狈地道:“有你们的钱财做底,我们能生活得很好!”
浅浅偏了偏头:“现在民国政府发行的纸币已经大大贬值了。今天是一笔大财富,明天可能只能买一袋米了,到处战乱不断……”她叹了口气:“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谈生意的,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那五哥哈哈大笑了几声,才狠狠地道:“又要说什么,放你们其中一个回去换钱之类的傻话吗?”
“不。”浅浅坐得很稳,“你们之所以会沦落至斯,不就是因为洋布的冲击吗?洋布价格低廉,从而没有布商愿意要你们的布,裁缝得会做西式的服装,所以做刺绣针线的绣姑都没有了工作。如果我说,我能帮你们,在杭州城内重新安居乐业,你觉得这笔生意做得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