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来得快,却未曾想,竟然是那么地快。
慕容豫舒被慕容家的人接了回去,也不知道找了什么样的大夫,第二天天刚亮,管事的被敲门声吵醒,一开门,就看见这头上缠着绷带的慕容大少爷拄着拐杖,站在他跟前,吓得险些摔倒。
“慕容大少爷……”
慕容豫舒却径直进了门:“我是来提亲的。我要来娶浅浅!”
后面车里有人开门出来,慌忙追着豫舒:“哎,豫舒,你也太急了。等等爹!”
那下人嘴都合不拢了。竟然是慕容家的当家!
他连忙道:“二位花厅坐!我马上去禀报老爷!”
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下人还在准备着明天的年夜饭,叶奎也难得因为女儿回家睡了个懒觉,这两人一来,就把整个叶家搅得鸡飞狗跳的。
尤其是门房来汇报说,慕容豫舒此行来是来提亲的,更加弄得叶奎手忙脚乱的。
他才这么一个女儿,带回家中没有几天,说现在就嫁出去也内心有些不舍得,尤其是这趟出事,更让他觉得人生无常。
可是慕容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他还是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穿戴一新,便让人去唤元笙。
找元笙,已经是一种习惯性的做法了。
二姨太还嗔怪了一声:“老爷,应该去叫浅浅,怎么叫元笙呢?又不是给他找媳妇儿。”
叶奎紧张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家里的事,元笙比较了解,还得他去张罗。要不,你们也弄不来。”
元笙倒是起得早,他只知道叶奎叫他去待客,一到花厅,给两位问了好,就看见慕容家的下人一个接一个地,挑着大红布盖着的礼盒,一批一批往花厅里送。
他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慕容老爷,这是……”
对方清了清喉咙,有些赧然地道:“这次也多亏你们出手,让我家豫舒平安回来了,虽然说受了些许皮肉之苦。这孩子,从昨天晚上一醒来,就闹着要来找你们家的浅浅小姐。哎,也是孩子大咯!一心只想着媳妇儿,不管我们做爹娘的有多担心他。我一气之下,说你干脆把人家娶回来吧。这孩子倒是痴心,催着我把东西给办了,就紧赶慢赶地过来了。实在是惭愧……”
元笙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些红色绸缎仿佛一根根细针一样,扎得他心口直痛。
偏偏他还得撑起笑意:“那这事,元笙可不能作数,二位请稍候,等我义父来吧。”
豫舒咳了两声,便急切道:“浅浅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什么苦?”
元笙不太情愿地道:“受了点皮肉之苦,估计她也不想出来见二位。多谢慕容少爷关心了。”
豫舒双眸含泪:“我就怕我昏迷过去后,那些家伙对浅浅动手……哎……她还一直说,让那些绑匪送我走,她留下来跟他们周旋。只是那绑匪死都不答应……”
听闻这话,元笙心口更痛了。
她一个弱质女子,临危不乱,还跟那些人周旋,把自己和慕容豫舒都救了出来,是多么不容易。可是一听到她豁出去自己性命不要,都要先救慕容豫舒,他从心到口都是那般的苦涩。
他硬生生把那苦涩咽下,叶奎已经被二姨太推了出来,他顺势退在后面,替客人们沏茶。
叶奎这一来,彻底把在场慕容家的两人热情火焰给点燃了。
从绑架事件说到洋行发展,再到两家的婚事,简直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
“这都大年三十了。现在来提亲,日子好像不是很对吧?”叶奎一针见血地道,“为何慕容老弟这么心急呢?”
慕容老爷叹了口气:“哎,实在是没法子,我这个儿子呀,一睁开眼睛就想着你家的浅浅小姐,我这个当爹的只能眼巴巴跟着他来了。想着,把婚事先定下来,然后年后再来娶过门,不知道叶兄怎么看?”
此举大大满足了叶奎的虚荣心,他哈哈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我那个宝贝女儿的心思,哎……”
“这还猜不出吗?”慕容老爷连忙道,“这两人一同出游,关系好得蜜里调油的。再说了,父母做主就可以了。我们慕容家一定风光大娶,今日就把命帖给交换了吧?”
元笙再也坐不下去了。
他匆匆起身,告了声罪,转身退了出去。
年后,她就要嫁人了。
也好,嫁了人后,他便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从此,是好,是坏,自己心头不会总是在记挂着。
只是,这颗心为何那么不甘呢?
他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迎面而来那熟悉的香气让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浅浅?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等着人家把我卖掉吗?”浅浅急匆匆地撩起了裙摆,正准备冲进花厅,被元笙拦了下来。
“什么卖掉?”他皱眉道,“这场合,你不适合出现。回房去。”
“我的婚姻,要我自己做主。”浅浅气鼓鼓地,“我才不要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嫁掉。”
她推开他的手,贝齿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眶里竟然泛起了薄雾:“你能眼睁睁看我嫁给别人,我自己可做不到!”
元笙只觉得心头一震。
仿佛一股惊涛骇浪拍碎了自己心口的最后一道堤防,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反而是跟着浅浅走进了花厅。
屋里几个人正尝着龙井茶汤,异香扑鼻,几个丫鬟正奉着精致茶点,慕容老爷顾不上吃,一直在跟叶奎说着婚礼要什么时候举行。
慕容豫舒冒出来一句:“浅浅还不在这里呢。婚礼的细节,要去教堂还是要在府里举行,我得跟浅浅商量。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傻孩子。”慕容老爷骂了一句,“你读书读傻了,出嫁这种大事,必须是听长辈的。什么教堂的,都是洋人的东西,不许去!”
说话间,慕容豫舒已经惊喜地放下了茶盅:“浅浅!”他站了起来,又想起自己被揍成了猪头,只能捂住脸,“你来了?”
叶奎皱起了眉头。
他明明没有让她来的,这种场合待嫁的女子怎么能出席?他咳嗽了一声,沉着脸道:“元笙,带浅浅回屋去。”
浅浅却已经走到几人的跟前,耐着性子施了个礼:“爹爹,慕容伯父,浅浅有礼了。”
慕容老爷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回礼地点了点头,忍不住仔细打量着这个儿子心心念念的女子,却不料浅浅转过头去,眼睛直视着她自己的父亲。
“爹,和慕容府上的这桩婚事,女儿很是抱歉,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答应!”
这话一出,屋里三人脸都变了。
叶奎冷着声道:“你胡说些什么!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滚回房间去!”
“不!”浅浅勉强跪了下来,昂着脑袋对着他道:“男欢女爱,本来就应该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一直把慕容大少爷当成知己朋友,却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还请父亲成全女儿,不要勉强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叶奎愤怒到了极点,他竟然转动了轮椅,来到了浅浅跟前,一个重重的耳光就扇了下去,浅浅的脸一下就偏了半边,她的脸颊顿时又肿又痛,可是更痛的,还有她那颗想渴望亲情的心。
她勉强把眼泪咽了下去,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希望父亲成全!”
慕容老爷脸上无光,他重重咳了一声:“叶兄要处理家事,豫舒,我们先走吧,过几日再来。”
豫舒却愣在了当场,他喃喃道:“浅浅,我并不是想要勉强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慕容老爷怒了,他扯了儿子一把:“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还想说什么?快点走!”
豫舒踉踉跄跄地跟着父亲走了出去,叶奎是恼怒交加啊,他随手抄起手边一根拐棍,就朝浅浅的背部抡去!
元笙手疾眼快,他身子覆在了浅浅的背上,硬生生替她扛了这一击。
浅浅还能听见那令人牙酸的拍击声。
她叫了一声,叶奎却没有消气,反而厉声喝道:“元笙,你给我让开!让我打死这个孽女!什么时候,婚姻大事可以轮到你自己来做主?爹让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
“不,我不要!”浅浅挣扎着,元笙却压制住她,她咬牙道,“元笙,你放开我,让我爹把我打死吧,如果连嫁人都无法得到自由,必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抑郁过一辈子,我宁愿被他打死!”
这话宛如火上浇油,叶奎气得眼睛都发红了:“是,让我把她打死算了!她脑子都长到猪身上去了!她不知道,嫁给慕容家是有多大的好处!慕容家多有钱她不知道?能对我们布庄有多大好处她不知道?对我们叶家的后代有多大好处她不知道?!”
浅浅却只觉得心寒:“除了叶家,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我不喜欢慕容豫舒,嫁给他,我只会觉得抑郁和难熬,你又想过没有?”
“屁!”叶奎怒吼,“你的那些小女儿心思值得了多少钱!”
浅浅彻底心凉了,她跪直了,淡淡地道:“那行,要我嫁给他,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