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尴尬了。
无功不受禄,而且她老觉得这地方有点怪,似乎带了一股腐烂的气息,在她身上萦绕不走。不过想想,或许是老房子的缘故?她可不能嫌弃人家,太没礼貌了。
于是她连忙道了谢,被两父子让着坐下,开始用餐。
小代的母亲果然没有出来用餐,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S市的饮食习惯浅浅是熟悉的,这个世界应该跟她原本所处的世界是平行的,她在沈慕白的地方上呆了那么久,也吃了不少饭菜,但是把桌上的苦瓜炒蛋夹进嘴里,她就尝出了不同的味道。
按照S市的做法,苦瓜得先用盐腌渍一番,去了苦涩味,再加蛋液清炒,还需加上些白糖,才吃不出苦味来。
土生土长的S市人爱吃甜,这在全国是公开的秘密。浅浅自己在S市待了那么些年,也很熟悉他们做菜的方式,尤其是这道苦瓜炒蛋,更加是家常到不行。
可眼前这道菜,却在上方加了酱油去炒,还有几颗黑豆瓣和辣椒,吃起来味道相当奇特,让人难以忘却。
偏偏这样的做法,浅浅倒是吃过一次,也是忘不了的。
那就是当初去了许家村,许莺村里那位年轻人,设了好几桌宴席来请那位大师,浅浅也去蹭了饭,当时桌上就有这道菜,做法完全一样,口味也基本相同。
浅浅的心突了一下,又夹了一筷,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对,就是这个味道!
小代的父亲看见她一直在夹这道菜,忍不住笑了:“看来你很喜欢这道菜呀?那吃多点。这豆瓣酱加了辣椒,还是我用以前我们村里的法子做的,在别处可尝不到的。”
浅浅点了点头:“叔叔是姓什么呀?以前在哪条村呢?”
“我呀,姓……”他正要说,小代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纪八,你说什么呢?他是我爸,当然跟我一样姓代啦。”
代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了神:“对,对,对,你看我都糊涂了。吃饭吧,吃饭吧。”
浅浅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却投下了一片阴影。
难道这代父原来是在许家村呆过?可是许家村的人不是都姓许吗?如果有姓代的曾经呆过,为什么许莺当时交代情况的时候从未提过呢?
她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代父的五官。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头发刚开始花白。可是小代已经毕业在警局工作了好几年了,起码也得有沈慕白那样的岁数,这两父子的年龄差得有点少呀?
难道说,代父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生下小代了?
她脑海里总有疑云在盘旋,只能勉强压下了,争着去洗碗。
小代家白天都必须开灯,在吃饭的饭厅和厨房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浅浅经过的时候,就瞧见了走道边上还有一扇紧闭着的门。
她在那扇门前站定了,小代在她身后笑道:“这是我妈妈的房间。她现在正在睡觉呢。我晚点给她送饭过去。”
浅浅眼睛一转:“那我要暂时住在你们家,怎么说都得去探望一下长辈的。要不,等会我来送饭吧?”
“不用不用。”代父一叠声地打断了她的请求。“我在二楼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你先上去休息就可以了。”
有古怪……
浅浅怀着心事,就连看着小代的笑脸都觉出了不自然。
他却依旧心无城府似的,还帮她在客房里拿出了干净的被褥铺上。
浅浅一边道谢,一边走到门边准备去开窗。
“吱……”窗户推不开。
小代连忙上前来,把露出一条缝的窗户重新关好,带着些歉意地道:“对不住,我家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把窗户都给缠住了,这窗是开不了的,还好比较阴凉。如果你有什么其他需要,就跟我说一声。”
他告辞而去,屋内很快就只剩下浅浅一个人。
她浑身都被激出了鸡皮疙瘩。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
这天气已经到了春末,带了几分暑气的味道,可在这屋里,却跟进了个小冰库似的,丝丝凉意逼得人牙关都要打战。
浅浅脱了鞋子,踩在地面上。
“啊!”她低呼了一声,连忙蹿回床上去,用被子把自个包住了。
这地面凉得跟冰一样,她的脚都快被冻伤了!
这怎么回事?
她忽然想到,她这客房的位置,刚好是小代母亲的卧室。
二楼地板都这么凉,那楼下的卧室岂不是……
一个病人真的能住那样的地方吗?
她眼睛一转,溜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
屋内静得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浅浅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楼下吱呀一声,有开门的声响。
她伸长了脖子往楼下一探,就看见那扇紧闭着的小代母亲的卧室门已经开了一条缝隙,小代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浅浅清楚地看见,从门缝里,床沿垂下了一只手。
那手黑得跟木炭一样,五指的尽头,是长得弯曲的黑色的指甲,边缘闪着锐利的光芒。
她按住了心口,想止住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这是正常人能有的手掌吗?
浅浅想象不了。
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稳住自己,慢慢移开,墙上却忽然传来了异动!
她紧靠着的墙壁忽然长出了无数只触手似的,紧紧地有力地把她的双手双脚,甚至的脖颈都给牢牢捆住,紧紧挨在了墙面上。
她一阵窒息,想要挣扎,却发现那东西捆得更紧了。
“什么东西!”她低声道,眼睛往两侧一瞟,却发现,捆住自己的,竟然是那些爬满整面外墙的爬山虎!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莫名想起了仙人村的那片玫瑰血林。
是什么,让植物这样乖乖地听他的话?
这几乎是呼之欲出的答案了!
她挣扎了起来,楼梯上却传来了有人缓缓上楼的声响。
“纪八,吓到你了吧?”小代的娃娃脸出现在不远处,脸上还带着他标志性的温暖笑容,“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浅浅干笑了一声:“小代呀,我忽然想起,我们纪家在S市有一个情报联络中心,我可以去那里联系我的家里人。哈哈。家里有七个哥哥就是麻烦,呃……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的平静生活啦?你留个账号什么的给我,我回头给你转饭钱,怎么样?”
小代笑得更欢:“你说怎么样呢?我要是不让你离开,又如何呀?”
浅浅嘿嘿了两声:“不,不能吧?你可是个警察呢?”
小代脸色一变:“警察?我原本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呢!你们毁了我三分之二的魂魄,还跟我说什么不能!”
浅浅大惊失色:“果然是你!”
小代昂头长笑:“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一挥手,那些爬山虎山藤便在浅浅的手腕脚踝处牢牢卷住,竟然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她尖叫了起来,那些山藤却把她举高,缓缓地送上了二楼。
“在我办置完毕之前,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小代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在他身后恭敬地弯下了腰:
“主人,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小代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行。等我送给沈门一份大礼之后,再来好好品尝这丫头鲜血的味道!”
谁都没有注意到,浅浅脖颈上挂着的那颗石头吊坠发出了微微的亮光,仿佛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内燃起一点星火一般……
这两天沈家上下是张灯结彩,就连家族旁支在外地工作求学的人也都赶回来了,端的是热闹非凡。
凡是城中与沈家攀得上些许交情的人家都收到了沈家的请柬,就连S市当地的媒体新闻都大篇幅报道了沈家的盛事。
沈大和沈二也不例外。
他们也是收到了请柬,连夜从山谷中赶到了市中心,却是一头雾水。
请柬里写的,是沈家新家主沈慕白大婚,可是上面写着的女主角名字,却不是纪八,而是一个叫欧阳浅浅的女子。
“纪八这粗人,能改这么个名字?我可不信。她肚子里头的墨水倒出来,一张纸都弄不湿。”沈大在客房里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沈二连忙捂了他的嘴:“你别嚷嚷行不行?现在这里人多嘴杂,师傅又刚刚接过家主的位置,你是想给他惹麻烦么?”
沈大连忙表示自己明白了,让师弟松开他,才意思意思地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啊,师傅肯定是觉得纪八不好,来到这里,就把她给甩了,找了别的可人儿。”
沈二皱起了眉头。
平心而论,他不希望是这样一个结果。
然而,两人的客房却被啄响了。
门外是一个一身白纱裙,笑起来很是甜美的年轻女孩。
“两位好,你们是慕白的弟子吧?”她很是自来熟地道,“我是欧阳浅浅,慕白的未婚妻,给你们送些茶水过来。客房里还缺什么吗?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沈大撇了撇嘴,沈二忙做了个揖:“不劳师娘费心了,我和师兄会自理的。房间非常好,大婚在即,还要师娘来关心我们,真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