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头大概50多岁,穿着枣红色的唐装,上方滚着鎏金花纹,一看就非富即贵。
老头子坐在轮椅上,由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推着,头发发白,一双眼睛很是严厉,正死瞪着浅浅。
刚刚敲门的人正站在他身侧,一袭修剪得极其修身的银灰色西服,短而有神的利落短发,一副面容沉静似水,打量着浅浅的眼神点到为止,十分地有分寸,让人很有好感。
他的面容是陌生的,但那气息却是强大得让浅浅无法忽略。
这两个人,她在666事先投影的全息影像里已经见过了。说他们两个是原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点也不过分,因为一个是她的父亲叶奎,一个是她那狠心的爱人,徐元笙!
浅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都快蹦出来了,她连忙手脚并用地从垃圾堆里爬了出来,狼狈地擦了把脸,才轻声问道:“请问,几位是?”
他们一看非富即贵,不可能无事徐尊降贵地来到大杂院里,肯定是专门为她而来的。
浅浅脑袋瓜飞快地旋转着。
难道是,叶奎的独子已经挂了,他是来认回她这个便宜女儿的?
她一阵雀跃。总算要摆脱这垃圾屋了。
但是,她瞥了那徐元笙一眼。
艾玛,她和这个人的互相折磨也要开始了呀。
不行,她得活着,所以,她得矜持一点!
于是,她笨拙地一福,才又问道:“你们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叶奎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气势依旧凌人:“你是叶浅浅吧?”
如假包换呐!
然而浅浅只能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爹!”老头子气到胡须在抖,“我也不想认你这么一个女儿,但是,你好歹是我叶家的骨肉,你那个当娼妓的母亲应该跟你说过吧,我叶奎是杭州城的首富!现在市长老爷跟前的红人!你跟我回家去,是你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他也不等浅浅回应,就挥手叫着旁边的人:“元笙,替她收拾一下东西。算了,这满屋都是垃圾,也用不着收拾了,把她带走。”
元笙应了一声,便长腿一迈,迈进了屋里:“浅浅小姐,得罪了。”
“等等,你们干什么!”浅浅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嚷着,不要去叶家!她双手护在了胸前,“对不起,这位叶老爷。”
如果要改变原主的命运,就从此刻开始吧!
她和眼前这位老者对视着,丝毫不肯处于下方:“叶老爷,我母亲去世得早,虽然她的职业并不光彩,但她起码教我,做人要靠自己的双手,行的正站得直,所以我并不打算去投靠您老人家。谢谢您的好意,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对不住,家里乱,就不请三位进来坐了。”
原主叶浅浅确实出身低微,对于教育二字,根本是听都不敢听的。
浅浅也是孤儿,但是她把名牌大学给读完了,还拿了两个学位,出来工作了这段时间,加上在几个任务世界里来回,早就练得牙尖嘴利,岂是原主当时能够比的?
她这话一口气说完了,都不带喘气的,听得叶奎眉头直皱,半晌才吹胡子瞪眼的:“行!你有骨气!元笙,我们走!”
元笙却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口气,对着浅浅道:“浅浅小姐,叶家家大业大,老爷年岁也大了,您若想回来,随时可以到叶家洋行去找我……”
“不用了。”叶奎怒道,“我们走!不要跟她废话!”
目送几人离去的身影,大杂院里其他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浅浅手心已经捏出了汗。
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结局,她肯定会心软信了那个徐元笙的话!
如此风度翩翩,怎么会是个渣男呢!
她身子一软,累得瘫在了地上。
鼻端一阵恶臭,她惨嚎了一声。
艾玛,还满地垃圾呢!
哎呀,不对啊,她的大门还面朝观众,春暖花开着呐!
这都叫什么事呀!
什么叫天欺少年穷?
什么叫漏雨屋偏逢连夜雨?
浅浅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天阳光洒满地,晚上就下起了大暴雨。
这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一路叮叮咚咚的,比唱歌还好听。
如果不是在她屋里下雨就好了呀。
浅浅翻出了好几个脸盆,放在了床上,接着掉落的雨水。
666哈哈地笑出了声。
别误会,它没有那么不怀好意取笑她。
它正磕着瓜子,欣赏着春晚小品集锦呢。
浅浅收拾得腰酸背痛的,才算是把那堆垃圾给清了出去。
既然要在这里长住——毕竟她要活下去,那就得把自己家里好好拾掇拾掇。
“你能不能不要笑了。”浅浅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没办法,床上雨水们正在开演唱会呢。
“不行啊。太搞笑了。”666笑得腹肌都出来了,“久违的瓜子呀,艾玛……”
浅浅想踹它,却浑身无力,肚子叫得天响。
有什么吃的呢?
她撑着起来到处翻。
这样的年代,冰箱是没有的。有钱人家会专门挖一个地窖,放上冰块,来做冰镇莲子汤,轮到浅浅,连块冰都没了。
确实,原主穷得叮当响,别说饭吧,就连水都没一口好喝。
浅浅的内心绝望到想哭。
原本应该是把那些垃圾卖了之后,换点吃食回来的,可是现如今,东西都被浅浅给处理扔掉了,还去哪里找吃的呢?
她正啃着手指,准备熬上一夜,窗户就被人悄悄敲响了。
浅浅从半开的门看过去,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撑伞微笑的人儿。
他的个子不高,一张脸是细皮嫩%肉的,皮肤估计比浅浅还好,迈进门来的时候,步法轻盈,仿佛台上的花旦一般婀娜多姿。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男人。
他收了伞,看了看那一地的脸盆,了然地道:“又漏雨了?”
这人一出声,声音倒是意外地好听。浅浅一听,就猜到他是之前在院里吊嗓子的人。看来,果然是唱戏的。
他手里提着一个简单的食盒,把黑伞一收,食盒搁在桌上,摇头道:“我看下午你扔的那些东西,就知道你肯定要挨饿。吃些东西吧。”
浅浅很是意外。
看来对方是来接济她的!
她咽了口口水,硬是忍住馋虫:“不用了,我吃过了。”
“咕噜噜……”
她的肚子响得跟打鼓似的,一下出卖了她。
男子秀气地抿唇一笑,才轻声道:“吃吧。咱们谁跟谁呢。”
看着浅浅掀开食盒,他才笑了:“粗茶淡饭,我自己做的炒饭。”
确实是蛋饭。一盒简单的蛋炒饭,却看得浅浅眼眶发红。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唯一善意,怎么能不让她感动呢?
她扒了几口,含糊道:“好吃,好吃。”
“小脏猫。”男子亲昵地道,“浅浅啊,我就想不通你,你怎么就不跟着回叶家,要在这里受苦呢?这叶家唯一的男丁死了,你入驻叶家,家产将来可都是你的了。如果你不稀罕,为什么当初要让我去叶家送那封匿名信呢?”
浅浅一下觉得口中的炒饭都变苦了。
原来原主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去叶家是处心积虑啊。只可惜她一番聪明,结果却丢了性命,连家产都落到了别人的手里!
她咽不下饭了,只能勉强擦了擦嘴:“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世上我和我母亲还是他对不住的人,至于叶家的家产,我是一个女的,没想过那么多。”
男子叹了口气:“浅浅,我有时候也真不懂你。算了,你吃着罢。这兵荒马乱的,有这顿吃,未必能有下顿吃了。”
他起身准备告辞,浅浅看着他的背影,一阵违和感:“哎呀,你这外衫太大了些。”
“可不是嘛。”男子满不在乎地道,“从坟地里死人身上扒的,不合身就不合身罢,我觉得款式倒是不错的。”
浅浅一阵恶寒。但想到这大杂院里的人,肯定出身都微寒,便释怀了。
她反而道:“你有没有针线,要不,我帮你改改?”
男子诧异地回头:“浅浅,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做女红?”
“略懂,略懂。”浅浅尴尬一笑,“这不是你请我吃饭嘛。我毕竟是女人家,给你做点针线活,倒是可以的。”
男子毕竟粗心,他欢天喜地应了,倒是麻溜地回自己屋里去拿来了针线。
“我们屋里都是师兄弟几个,哪里会手工活呀。你肯帮我,那太好了。”男子很是感激。
浅浅拿起针线,就着油灯穿了线。
她毕竟是一个专业服装设计师出身的,不仅得画设计图,动手自己做样品那更是经常。
她给男子仔细量了身长,就用白粉笔在衣服上做了标记,大剪刀一剪,刷拉拉的,衣服就开了。
男子看得心惊胆战的:“这么剪,会不会剪坏的?”
“你放心。”浅浅头也不抬,动作娴熟地把衣服翻面,进行了缝制。
她不仅把衣服给做小一些,还给改了下样式。一件土灰色的外套,经过她的巧手,再抖一抖,融合了现代的一些因素,竟然洋气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