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把火确实是表妹你放的。”
苏宓的话声方落,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而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苏宓才刚刚好看一点的脸色,瞬间狰狞到变形。
这声音的主人,就是变成灰,她也认识。
徐显睿从人群后慢慢的挤了过来。
苏宓慢慢的抬起头,目光如厉鬼一般,幽幽的落在神色木然的徐显睿脸上,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上前挖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徐显睿死气沉沉的脸色不为苏宓的恨意所动,他掀起微微轻垂的眼帘,目光难掩悲凉的看着苏宓,问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表妹,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苏宓掀了掀了唇角,就在徐显睿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时,苏宓却是嗤笑一声,冷冷的撇开了目光。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他,是一陀臭不可闻的狗屎。
徐显睿自嘲的笑了笑。
是了,在她的心里,眼里,从来就没有过他。
是他傻,是他蠢,以为她从前那些教唆他如何同嫡母斗,如何陷害嫡出兄弟的手段,是她对他的喜欢。
若不是,他刚才亲耳听到的她那番话,他还活在她为他编织的美丽的谎言里。
他为她,不惜买凶杀人惹得父亲厌弃!
他为她,泯尽天良惘顾人命蓄意纵火!
不错,他为她做的一切里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和思量,可是,所有的算计和思量都掩盖不了,他是真心想娶她为妻的事实啊!
一滴泪突然的自徐显睿眼角滑落下来。
既然,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那他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自己被她所毁,为什么就不能同样的毁了她?
徐显睿待心中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沉淀成一种叫做恨意的东西后,方缓缓抬头,目光定定的看着目光撇向别处的苏宓,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过,只要我按你说的,在味千居放把火,你就会嫁给我。现在,我按你说的做了,你是不是应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道哗笑声。
“这位公子,这小娘子和永定伯世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在乎。”徐显睿蓦然回头,对着茫茫的人海,掷地有声的说道:“不管她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她肯嫁,我就肯娶。”
就在徐显睿的话声落下,人群一瞬间沸腾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跑出来秀痴情了?
前有璟王殿下,现在又来个徐公子!
巷子里。
步崖回头对目光复杂的苏宬,说道:“这位徐大公子到是个聪明人。”
“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苏宬说道。
步崖一怔之后,稍倾,点头说道:“小姐言之有理。”
秦桑目光茫然的看了看苏宬,又看了看步崖,全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苏春是不可能将苏宓嫁给徐显睿的,苏宓自己也不会同意。”
苏宬轻声解释着给秦桑听。
“徐显睿自己也明白,他一个庶长子,如何和一个伯府的世子比?更别说苏宓已经失身给邓懋,成国公不可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永定伯府也承担不起奸淫公卿之女,始乱终弃这个罪名。”
“之所以要表这一番深情,是想打悲情牌,让世人知道,他即便做下了错事,也是为情所困,因而情有所原。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刷刷自己的人品,当然,其实我并不认为他有什么人品可刷。”
秦桑点了点头,问道:“可是,小姐您说他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什么呢?”
“因为他低估了苏宓的无耻。”苏宬淡淡的说道。
而果然,就在苏宬的话声才落下,人群突然一片哗然。
苏宬因为解释给秦桑听,不知道这突然的哗然是因何而起,当下,朝步崖看去。
“适才,苏小姐提出,既然徐公子如此有情有义,那又是否可以手刃毁她清白的永定伯世子?如果,他做得到,不论生死,她誓死追寻。”步崖说道。
秦桑一瞬变了脸色,失声道:“她疯了,竟然当着永定伯世子的面,诱导徐显睿谋杀亲夫?”
苏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秦桑说的吗?
苏宓这是疯了,既然会提出这样来变态的要求!
果然,徐显睿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想刷一下人品,博取世人的同情,却忘了,苏宓是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你既然如此深情,那又如何能对心爱之人的痛苦遭遇无动于衷?况且,苏宓已经说了,只要你替她报仇,她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徐显睿懵了,他没有想到苏宓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便在,他不知如何应对之时,邓懋却开口了,而且说出来的话,惊掉了一众看热闹人的眼睛。
“璟王殿下,还请你做个见证,这个毒妇,本世子不敢娶。”
苏宓听到邓懋的话,微微垂着的眼睑里掠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喜色。
只是,还没等这喜意消失,苏春却跳了出来,指着邓懋大声喝道:“小子,你欺人太甚。”
邓懋眼睛一瞪,一身戾气的看着因为他的凶相毕露而略显畏惧的苏春,吼道:“你女儿这还没进门呢,就怂恿着她的老相好来杀本世子。本世子到想问一声成国公,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你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苏春嘴里苦的如同吃了几斤黄莲,他不好拿邓懋出气,转身对着苏宓便是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孽障,都是你干的好事!”
苏宓挺着半边麻木的脸,死气沉沉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春。
这样的目光,直看得苏春一颗心忍不住的便直打抖。暗忖:这个疯子回头会不会一包砒霜要了他的老命?不行,一回府,他就得把她看押起来,直到出嫁为止。
想起出嫁,苏春立时回头看向邓懋,说道:“这婚事,不是你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的,世子若是欺人太甚,少不得,我们就去御前让皇上给评评理吧。”
邓懋哼了哼,根本不把苏春的威胁看在眼里。
御前打官司?
打就打呗,大不了,打输了,他把人娶了就是!
苏春气苦,情急之下,抬头朝燕行看去,“王爷,还请王爷替小臣做主。”
燕行嗤笑一声,冷声说道:“成国公的这个主,本王做不了。或许,成国公可以想想,怎么还本王一个清白。”
苏春顿时被燕行说得心生惶惶,他揣测不透燕行是什么意思。必竟,倘若要苏宓死,燕行适才便不必让落羽救人。可,眼下,却又好像是站在永定伯世子那边,不同意苏宓嫁入永定伯府。
苏宓紧紧的攥住了垂在身侧的手。
她知道自己已被璟王所恼,燕行不可能会这样轻易的就放过她。
可是,不论是什么样的折磨和羞辱,只要别让她嫁给邓懋就好。旁人不知道,她却太清楚邓懋是个什么货色!
想死的那一刻没死成,过了最初的那劲,现在的苏宓已经不想死了,非但不想死,她还想活得好好的。
就在这片异样的沉默里。
一道凄凄的声音突然响起,“王爷,王爷你可要替小老儿作主啊!”
味千居的掌柜颤微微的走了过来,跪在了燕行的脚下。
“王爷,王爷求您替小老儿作主啊!”
燕行目光轻抬,淡淡的扫了眼面如土色的徐显睿和垂了眼睑不知道想什么的苏宓,缓声说道:“掌柜的放心,即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你的损失自该由始作甬者赔偿。这官司就是打到御前也是你占着理。”
言下之意,味千居的损失,自然由放火的徐显睿和教唆放火的苏宓赔偿。
徐显睿咬唇,默然不语。
苏宓却像是燕行说的事,和她毫无瓜葛一般。
远处,苏宬收了目光,对步崖说道:“好了,我们走吧,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
步崖跳上马车,抓起缰绳,一个甩鞭,马车辘辘的离了小巷,驶上大街,朝花儿胡同走去。
秦桑犹不尽兴的频频回头,问道:“小姐,您说,那个苏小姐会嫁给永定伯世子吗?”
“会的。”苏宬淡淡的说道:“只是,却不会以嫡妻的身份。”
“啊?”秦桑失声问道:“不是嫡妻,那是什么?妾吗?”
“傻瓜,妾的话,便不是嫁而是抬了。依我的猜测,估计是平妻吧!”苏宬轻声说道:“这样声名狼藉的世子妃,永定伯不可能要的。可不要又不行,那就只能是平妻了!”
不得不说,苏宬的猜测很准。
次日。
坊间,便传太后召了成国公夫人进宫,责令成国公夫人跪在东华门外,当着百官的面,商素足足训诫了一个时辰。
成国公就更惨了,宏祯帝一个砚台砸得他头破血流不说,还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是想抄家还是夷九族。只把个苏春吓得差点便当场尿失禁,以至于永定伯提出只能让苏宓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永定伯府时,他连句反对的话都没敢说出口。
当然最倒霉的是东宁伯。
可怜东宁伯大半辈子没进过皇宫,头一回进宫,竟然是被宏祯帝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后,下旨夺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