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和邓懋的婚事在农历十月初九,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多月准备的时间。
成国公夫人徐氏为此很是不满,拖了官媒去永定伯府,想将日子延后些。永定伯夫人听完官媒的话后,冷冷一笑,说道:“延迟?这是想让新娘子大着肚子进门?他成国公府丢得起这脸,我永定伯府可丢不起。”
官媒红着脸离了永定伯府,将这话一字不拉的回了徐氏,徐氏当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是却又无可奈何。
两家的婚事是过了圣上耳朵的,这中间任何一个茬子,两家都担待不起。前面可有东宁伯府的例子摆着!
想起东宁伯府,徐氏的眉头便拧得像根打结了的绳子。
东宁伯府被除爵,却是因着本不该存在这世上的庶长子徐显睿之故,东宁伯夫人韩氏给了东宁伯两个选择,要么和离,她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徐淇开祠堂将徐显睿除族。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徐显睿他不见了!
徐显睿不见了,味千居的掌柜的却寻上了门,要求徐淇陪偿他的损失,不然,就和徐淇打官司。
徐淇当即找上了成国公府,说徐显睿所做的一切,都是受苏宓指使,这银子应该成国公府出。
为这,苏春和徐淇当着下人的面,当场打了起来。
徐淇,徐氏可以不管,可是,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徐霖,她却不能不管。
只是,还没等徐氏偷偷划拨着银两贴补兄弟,苏春却突然找上了她,喊着要开祠堂将苏宓除藉。徐氏不过是争执了几句,就苏春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苏宬听完秦桑打听来的这番成国公府的热闹后,略作沉吟后,喊了素素进来服侍她更衣,然后,由步崖护着直奔梨香居。
熟门熟路的去了一楼角落的那间小屋。
孙玉婵待苏宬啜了一口手里的茶后,才将手里的算盘放到一边,问道:“有事?”
“成国公府的热闹,你可听说了?”苏宬问道。
孙玉婵点头,起身走至苏宬身边的椅子里坐定,目光明亮的看向她,“是打算混水摸鱼,还是决定趁火打劫?”
“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苏宬问道。
孙玉婵噙了抹淡淡的笑,说道:“是不是不一样,你不是比谁都更清楚?!”
苏宬笑了笑,不再和孙玉婵打机锋,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让元瑶提醒苏旻,以苏春的身份和年纪,一旦徐氏有个好歹,会有大把正值芳龄的姑娘抢着嫁进成国公府。人丁单薄的成国公府,往后必将人丁兴旺!”
孙玉婵等了等,见苏宬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不由犹疑的问道:“这样会不会太隐晦了?那个蠢货……”
“他蠢,苏宓不蠢。”苏宬轻声说道:“苏宓会教他,怎样守护自己的即得利益。”
“其实何必这样麻烦?把他们全都弄死了,不是更干净利索。”
苏宬闻言,笑了笑,露出一排如贝壳般整齐洁白的牙齿,说出的话却冷得像冰碴,“死,太便宜他们了。祖母经厉过的一切,我要他们全都偿一遍。”
孙玉婵莫名的觉得脚底生起一股寒意,“好,我知道了。”
正事说完,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苏宬这才起身告辞离开。
孙玉婵送完苏宬,正准备继续回去算帐,不想,恰在这时,二楼的包厢里相携着走出两名衣着华丽谈笑风生的贵夫人。
其中一位年纪略轻,姿容秀丽的夫人突然问道:“孙掌柜,刚才那位小姐,可是成国公府的大小姐,苏宬?”
孙玉婵步子一顿,抬目看了过去,认出其中一位是御史魏挚的夫人华氏,另一位却是眼生的很。便在孙玉婵若有所思时,魏华氏笑着主动介绍道:“孙掌柜,这位是鹤庆候府的梅夫人。”
梅夫人?!
一瞬的怔忡后,孙玉婵便回过神来。
对于堂堂国舅鹤庆候让个侍妾代表候府在外行走,孙玉婵除了满心的难以理解外,更多的则是好笑。
鹤庆候难道不知道,“梅夫人”的行走于外,除了让鹤庆候府蒙羞之外,对未来的鹤庆候夫人的人选却是个危险的存在?太子外家的鹤庆候府当家女主人,虽然极具诱惑。可是,哪家疼女儿的,愿意让女儿还没进门便要做好和一个姨娘分庭抗礼的准备?
不过,想到之前的鹤庆候府二小姐闹出来的那些事,孙玉婵却又释然了。
即然堂堂候府小姐能养得比青楼里的姑娘还要淫荡下流,那出现这么一个“梅夫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能说,鹤庆候詹景华打仗是把好手,可治家……孙玉婵呵呵笑了一声,迎着二人走了上前。
“见过夫人。”孙玉婵向梅华屈膝福礼。
梅华摆手,作了个虚扶的手势,“孙掌柜客气了。”
孙玉婵就势起身,回答之前梅华的问话,“适才那位确是先成国公府的大小姐,苏宬。”
“孙掌柜,大小姐她常来你这吗?”梅华问道。末了,又飞快的解释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挺喜欢大小姐的果敢决绝大义凌然,有心想和她交个朋友。”
苏宬当日在灵堂的行为早已经传遍了盛京城,又有梨香居以她为原主编排演得正火的那出戏。一时间,孙玉婵到是不疑梅华的话有假。
但,想到梅华尴尬的身份,她并不以为苏宬愿意交这么一个朋友,是故,她非但没有一口应承替梅华引见的话,反而推脱的说了一句,“怕是叫夫人失望了,大小姐她并不常来我这梅香居。”
梅华笑了笑,表示理解。
一侧的魏华氏却是突然插话说道:“也是,她那么有钱,想听戏,便是养个戏班子在府里都成,何必见天的往外跑?说不得……”
似是想到什么,魏华氏突然掩嘴轻笑,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猥琐之意,使得孙玉婵这个见惯千人千面的都不禁心生恼意。暗暗的啐了口,心道:你才养戏子,你全家你祖宗十八代都是是养戏子的!
一侧的梅华也几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头,虽然她心里也很不喜苏宬,巴不得苏宬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厌之恨之。可这种充满恶意的揣测之词,当着明显和苏宬私交不错的孙掌柜说出来,她只能说,这魏华氏脑子被狗吃了!
花儿胡同。
苏宬接过燕行递上来的锦盒,犹疑的问道:“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燕行说道。
苏宬点了点头,当着燕行的面,打开了手里精致华丽的檀木盒,豁然正是燕行当日在玉锦阁买下的那支云凤纹金簪。
“这是……”苏宬一脸不解的看向燕行。
“明年开春,你就及笄了。”燕行说道。
苏宬点头,没错,来年三月桃花纷飞的日子里,她便及笄了。可是,那和这根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簪子有什么关系?
燕行垂眸,掩尽眼底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温声说道:“我有可能赶不回来,提前将这簪子送给你,权当是你的及笄贺礼吧。”
苏宬垂眸,捧着盒子微微颤抖的手,透露出她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平静。
及笄插簪,除了宣示着她成年外,还也表明她能够婚配了!
这支云凤纹金簪,当真只是贺礼?
苏宬不敢多想。
她怕,怕自己会因为这心魔而心生幻想,变得让人可怖!
“这簪太贵重了,我……”
“你觉得它贵重,可是于我,它只是一片心意。”燕行一语双关的打断了苏宬的话,说道。
苏宬递还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为了缓解苏宬的尴尬,燕行抬手将锦盒推了回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指拂过她如白玉的柔荑,那一瞬间,好似有根羽毛轻拂心尖,使得燕行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栗。
苏宬如触电般,连忙缩回了手。
燕行不自在的撇开了脸,轻声一咳后,为了缓解这越发严重的尴尬,轻声说道:“有了东宁伯的夺爵,苏春自己不敢轻举妄动外,也一定会看管好苏宓,你可以松口气了。”
苏宬挽了挽唇角。
她想说,苏春也好,苏宓也罢,从来就不在她的眼里。但,如果这是他的心意,她欢欢喜喜的接受便是!
“你那天怎么就笃定那个小丫鬟是冒名的?”苏宬问道。
那天小丫鬟拦了燕行的马车离开后,燕行在前往味千居的路上,便做了之后的一系列安排,更是不忘让人前来通知苏宬,请她去看了那一出好戏。
听到苏宬的问话,燕行眉梢微动,淡淡道:“你忘了,之前我来你府里,你可是让人去食鲜斋定的素斋回来而不是你喜欢的味千居。”
几乎是燕行的话声才落,苏宬心里生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她从不知道,这一世,她能如此简单轻易的得到一个人的了解和信任!不过是一顿素斋,却能让她看清在他的心里,她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