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顾虑,她有,燕行肯定也有。
既然燕行敢与王府保持联络,那也就是说,他要么是不担心泄露行踪,要么就是有十全的把握,行踪不会被泄露。
这样一想,苏宬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就据实以告吧,必竟这盛京城中的风云变幻对王爷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赤羽原本促狭的心情,在听到苏宬的话后,陡然的变得沉重起来。
王爷半生流离奔走以千金之躯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为的是什么?
是他燕氏的江山,是大夏朝的繁荣安定!
这是王爷的信仰,也是他们这些人的信念。
谁要是毁了它,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之前大小姐对王爷隐瞒京城局势,他们其实是不赞成的。要知道,京城局势瞬息万变,若不是情势所逼,王爷根本就不可能离京。可是,因为王爷离开前有令,但凡大小姐有吩咐,璟王府上下不得违背。因此,即便不赞成,却也必须遵守。
现在苏宬不再坚持己见,赤羽长长的吁了口气后,当即说道:“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沐管家?”
苏宬点了点头,略作沉吟后对赤羽说道:“你见完沐管家再去见一见左奕,告诉他,找一个人盯死鹤庆候府的那个梅夫人,她接触了谁,去了哪,我都要知道。”
“一个小妾……”
苏宬打断赤羽的话,说道:“这满盛京城,你看过谁家的小妾像梅夫人这般蹦哒的欢的?”
被苏宬这么一说,赤羽还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别人家的小妾,出二门都是个问题,可鹤庆候府的这位梅夫人,日子却是过得寻常人家的正房夫人还要快活。玉锦阁,梨香居,没少看到她出入!更甚至还代表着鹤庆候府在勋贵圈来往走动。
“不想不觉得,仔细想一想,鹤庆候府的这个小妾,还真是挺让人刮目相看的。”赤羽说道。
苏宬微垂的眼底,眸色渐深。
“刮目相看?”轻嗤一声,苏宬冷声说道:“你也太把她当回事了。不过就是个卖主求荣的玩意。之所以让左奕盯着她,是因为我想知道,鹤庆候的网已经织到了什么程度!”
即便前世死于梅华之手,但苏宬从不认为是梅华的心机手段有多厉害。倘若当时她不是临产在即,那封手书根本就不可能交到梅华手里。梅华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和詹景华联手害她性命?说到底,不过是当时的梅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这一世,她到要看看,这个跳梁小丑般的货色,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你是想通过梅夫人的行踪,来确定这盛京城有多少人上了鹤庆候的船?”覃鸿雪轻声问道。
苏宬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好,我知道了。”
赤羽接过苏宬的话,说道:“我见过沐管家,就去见左魔……左头领。”
“那你去吧。”苏宬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对赤羽说道:“时辰不早了,别到时候被关在城门外,就麻烦了。”
赤羽才要告退,突然想起苏宬之前说要向福成长公主讨回人情的事,少不得又步子一顿,回头看向苏宬,“大小姐若是决定见长公主的时间,还请提前告知一声。”
苏宬知道,赤羽这是提醒她,不要单独行动。
“放心,我到时不是带着你,就是带着步崖同去。”
赤羽这才再无停留,大步离去。
鹤庆候府。
詹景华却是觉得,这段日子,他简直是倒霉透顶。
原以为,燕行离京,他便可以放开手脚干。可,老天却好像和他过不去一样,预料不到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发生。
书房里,詹景华脸色铁青的看向低眉垂眼的梅华,沉声问道:“娘娘怎么说?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提出和云阳伯和离?”
“娘娘说,是因为一个叫云锦的宫女。”梅华轻声说道。
詹景华身子一僵,紧接着重重倒在身后的椅子里,眼睑下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云锦,竟然是因为她!
事情做得那样隐密,长公主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你仔细说来听听。”
“是,候爷。”梅华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事情发生在当日婢妾求见长公主的那一日。那日婢妾离开后,长公主收到了一副画有云阳伯和那外室登山赏菊图,长公主当即便认出画中女子就是当年侍候她的宫人云锦……”
直至梅华说完,詹景华都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盛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藏一个人容易,要见一个人不容易。
可是这容易和不容易却终究抵不过老天的安排!
詹景华嗤笑一声,缓缓抬头,目光幽幽的看着梅华,“送画的人是谁?”
梅华被问得愣了愣。
她哪知道送画的人是谁啊?
对上梅华怔忡的神色,詹景华一瞬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梅华应喏,便要施礼退下。
却在走到门槛时,突然想起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詹景华,连忙步子一顿,回头朝詹景华看去,“候爷?”
詹景华拧了眉头,神色不耐的看了过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娘娘让奴婢告诉候爷一声,璟王去了蓟门关。”梅华说道。
靠在椅子里的詹景华一瞬如被针扎般,猛的坐了起来,目光阴鸷的盯着梅华,“娘娘还说了什么?”
梅华摇头。
蓟门关!
燕行竟然去了蓟门关?!
詹景华阴沉的脸上绽起抹嗜血的冷笑,抬手挥了挥,示意梅华退下。
随着梅华步子声的消失,屋子里便剩下詹景华一人。
他扶着桌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扶着桌子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蓟门关啊!
好啊,可真是太好了!
他正愁没有办法怎么除掉他,想不到,却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闯!
“阿奈!”
屋外侍候的阿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进来,“候爷。”
“下个贴子给云阳伯,明日我请他在一品楼喝酒。”
“是,候爷。”
阿奈转身便要退下。
不想头顶再度响起詹景华的声音,“去把武庚找来。”
阿奈僵了僵,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应了个“是”后,步履平稳的走了出去。
武庚,鹤庆候府专门训练死士的头头。
上回候爷见他,还是三个月前,之后就传出璟王殿下在香河县返京的途中遭遇前朝余孽伏杀的消息。这回……阿奈摇了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齐齐甩了开去。
七天的水陆道场结束后,苏宬又住了些日子。直至盛京城里传起礼部侍郎家的小妾和马夫私奔的劲暴消息后。她这才让秦桑收拾了东西坐着马车优哉游哉的回了花儿胡同。
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她才回花儿胡同,第一个求见她的人,竟然会是苏宓。
“陈伯,你不会是收了她什么好处吧?”赤羽打量着站在门外等回话的陈伯,嘻嘻笑着说道:“不然,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明知她和你家大小姐的恩怨,怎么还特地替她跑这一趟。”
陈伯被赤羽说得当即便变了脸色。
“赤羽姑娘,这没凭没据的话可不好乱说。老头子,就是再贪财,也知道……”
“那你干嘛还眼巴巴的替她跑一趟?”赤羽打断陈伯的话,说道。
陈伯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对灰白的眸子满是委屈的看着赤羽,“她天天守在这大门外,赶也赶不走,打又不能打,死活非要见小姐一面,我能怎么办?”
“放狗咬她啊!”赤羽说道。
陈伯瞪了赤羽一眼,“我到是想,问题是,你弄几条咬人的狗来啊!”
“那简单……”
眼见得俩人再说下去,只怕就要扯到论养狗的重要性了,苏宬当机立断的打断两人的对话,问道:“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陈伯摇头,“她没说,只说小姐一定不会后悔见她这一面。”
“故弄玄虚。”赤羽嗤笑着对苏宬说道:“不见,就是不见她,就算她有什么密秘,也放她肚子里憋死她!”
苏宬摇头,她其实知道苏宓的攥在手里的那个密秘是什么,她甚至能猜到苏宓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交换这个密秘。不过,苏宓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她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另一个密秘。
“请她进来。”苏宬对陈伯说道。
陈伯当即应“是”,退了下去。
“哎,你就算是想要见她,也先晾晾他啊……”赤羽不满的说道。
苏宬却突然问道:“丽芸以居丧奸的罪名告倒苏春,证据是她肚子里足月的胎儿。苏春当时可曾替自己辩解?”
“当然啊!”赤羽说道:“苏春还说他早就被苏旻这个孽子下了生不出子嗣的毒,丽芸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根本不是她的,是她诬告。”
“那有没有太医替他验毒?”
“有啊!”赤羽说道:“就连太医院首穆柏成都被来了。”
“结果呢?”苏宬抬头看向赤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赤羽好像在苏宬的眼底看到跳跃的火星,只是,等她想要细看时,却又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穆柏成说苏春的身体没有异样,体内没有中毒的症状。”
虽是意料中的回答,可终究还是……不无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