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哼。
徐显睿抱着苏宓连连后退,在离苏宬一丈外的距离停下了脚步,目光阴狠的直视着苏宬和剑尖滴血却面色不变的飞羽。
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一瞬被鲜血染透的衣裳都在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黑衣少年根本就忌晦苏宓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他依仗的是什么?
徐显睿抿唇不语,眼底乌云翻滚。
苏宓的目光落在一路滴洒的血迹上,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同时一个念头也在她脑子里盘恒。
苏宬,她还留得住吗?
“大胆,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我国公府公然伤人!”
随着喝声的响起,苏春疾步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伙手拿棍棒的家丁呼啸着围了上来,将飞羽和苏宬几人围了起来。
苏春则转头看向面色略显苍白的徐显睿,关切的问道:“显睿,你没事吧?”
“我没事。”徐显睿咬牙,强忍了痛,说道:“皮外伤,不碍事。”
苏春的目光在他鲜血淋漓的胳膊上一扫而过,点了点头,嘱咐道:“赶紧找个大夫给看下吧,流了这么多血,便是皮外伤也不能大意。”
徐显睿点了点头,向苏春道过谢后,回头看向花容失色,眉目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宓,柔声问道:“表妹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先离开这?”
苏宓点头。
这里她不能再留,她怕,怕苏宬一个发疯,改变主意要的是她的性命。
徐显睿当即呵护着苏宓离开。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苏春,目光顿时冷能结冰。
徐显睿是什么用心,他心里清楚的很。
喜欢苏宓不假,可是想借着他的手,替他拿下东宁伯府的世子之位也不假!
哼,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春压下心头一瞬的不满,转而朝即便被层层包围,却仍旧一脸风轻云淡的苏宬看去。
四目相对。
苏春心里不由自主的便是一个突突。
她真的是苏宬吗?
念头才直,苏春不由自主的便是自嘲的一笑。
是不是苏宬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在黑衣少年现身伤人之后,他都不可能按照之前的计划,强行留下苏宬了。
除非他不介意成国公府被血洗!
恰在这时,苏宬开口了,“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苏春脸颊下的肌肉急剧抽搐着,盯着苏宬的眸子如同蓄势的毒蛇一般。
谁也没想到的是,便在苏春沉默不语时,醒转过来的徐氏尖叫着扑了过来,“苏宬,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苏春正在为如何否定苏宬的身份而寻找说词,再不曾想到,徐氏会在这个时候杀出来。
几乎是想也不想,抡起胳膊便给了徐氏狠狠一耳光,与此同时,怒声吼道:“你失心疯了是不是?元娘她早就死了!”
徐氏被那一巴掌抽懵了,好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后,第一反应不是苏春为什么动手打她,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被打了。以后她这个当家主母还怎么抬得起脸说话。当即想也不想,“嗷嗷”两声叫,对着苏春便扑了过去。
苏春不防备,等反应过来的时,脸上已经火辣辣的一片痛。
“蠢货,你干什么?”苏春擒住徐氏的手,大力一甩,将她甩到了一侧的丫鬟身上,怒声吼道:“还不扶了你们夫人回去。”
丫鬟婆子不敢怠慢,连忙强制性的连推带搡的将徐氏带走。
徐氏一走,苏旻磨蹭着走了上来。
她看了看苏宬,又看了看脸上几条抓印的苏春,想了想,轻声说道:“父亲,让她走吧。”
苏春回头看了眼苏旻,似乎很意外,这个草包儿子今天怎么开窍了。
苏旻的目光在飞羽身上转了转,声音又低了一个几度,说道:“这个人很可能是璟王的人!”
璟王?!
苏春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飞羽身上转了转,转眼,心里便有了决断。
他抬眼,看向苏宬,“我只知道你是覃老先生的弟子,或者说姑娘你还有别的身份?”
玉喜嬷嬷闻言,便要上前,却被苏宬抬手阻止。
“大小姐?”玉喜嬷嬷不解的看向苏宬。
苏宬轻声说道:“嬷嬷不要着急,我的身份,不是他想不认,就不认的。”
玉喜嬷嬷半信半疑,之前是因为不知道大小姐还有这样强大的依仗,所以她才会阻止苏宬暴露身份,现在既然大小姐有能力与苏春一决高下,为什么却又……玉喜嬷嬷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听从苏宬的决定。
“国公爷说的不错,民女确实是覃老先生的弟子,至于旁的身份。”在苏宬急剧收缩的瞳孔里,苏宬眉梢轻扬,淡淡说道:“或许也是有的吧。”
苏春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没有痴心妄想的以为苏宬会隐姓埋名一辈子,但于他来说,只要能将眼前的难关先解决,鹿死谁手,还真就难说!
既然苏宬已经这样说,苏春转而朝覃偐看去,揖手说道:“老先生,今日都是误会一场,让老先生受惊了。”
覃偐摇了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好在人老了,见过的事多了,胆子也就跟着历练出来了。”
言下之意,受惊是你的看法,对于我老人家来说,这点风浪算得了什么?
苏春尴尬一笑,“府里还有事要办,就不留老先生了。”
话是对覃偐说,眼睛却是看着苏宬。
覃偐朝苏宬看去。
“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苏宬对覃偐说道。
覃偐原以为苏宬会执意留下,必竟,便在刚才,苏宬拒绝了他带她离开的建议。
苏春听到苏宬的话,心下一喜。
只是,没等她高兴多久,苏宬却再次开口了。
“你留下。”苏宬对飞羽说道:“嬷嬷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人,你要保证没人能伤她分毫。”
飞羽有一瞬间的犹疑,必竟,王爷让他保护的是苏宬。
苏宬将飞羽的犹疑看在眼里,拧眉问道:“怎么,你做不到?”
飞羽摇头,“我留下,谁保护姑娘?”
“自然是你家主子。”苏宬说道。
飞羽一瞬怔忡失语。
什么意思?
难道王爷会亲自出面保护苏姑娘?
苏宬没有解释,转身接过覃偐的药箱,“老先生,我们走吧。”
围着的家丁齐齐的朝苏春看去。
这是放他们走还是不放他们走啊?
不过是一瞬的纠结,苏春便拿定了主意,使了个眼色给一众的家丁,人群让出了一个口子。
苏宬背着药箱,一手扶了覃偐,临走前,回头对玉喜嬷嬷说道:“嬷嬷且保重,元娘过几日便来接你。”
玉喜嬷嬷点头,目光依依不舍的落在苏宬身上。
大小姐来不来接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只希望大小姐能好好的。
才出成国公府,一辆平头乌蓬马车便朝二人驶了过来。
马车尚未停下,覃红雪急急的纵身跳了下来,“爷爷,师妹,你们没事吧?”
覃偐不语,覃鸿雪朝苏宬看去。
苏宬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出了点事,我祖母她……自尽了。”
覃鸿雪一怔之后,失声问道:“怎么会?”
“先上马车,回药堂再说。”覃偐说道。
覃鸿雪当即先了覃偐上马车,之后又将苏宬扶了上去,他则坐在了车夫旁边。
马车笃笃,一路朝药堂行去。
“元娘,刚才那个黑衣少年是什么人?”直到这时,覃偐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是王爷派来保护我的人。”苏宬说道,紧接着又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在大街上差点被马踩了吗?王爷怀疑是有人要暗害我,便派了他来保护我。”
覃偐脸上绽起一抹原来如此的表情。
顿了顿,又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成国公府。”苏宬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光明正大的回成国公府,替祖母披麻戴孝,将祖母葬入苏家祖坟。”
覃偐张了张嘴,在对上苏宬锐利宛若出鞘宝剑的目光时,那些欲待问出口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与此同时,脑海里蓦然闪过一句话,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马车在药堂停下。
不待马车停稳,广白急急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师父回来了。”
等看到相继从马车里出来的覃偐和苏宬时,广白一怔之后,当即说道:“苏姐姐,你回来的正好,王爷来了,说是要找你。”
苏宬默了一默,她知道燕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而恰好,她也正想去找他!
“王爷在哪?”苏宬问道。
“在小院里。”
几乎是广白的声音才落下,苏宬拔脚便朝里面跑了进去。
覃鸿雪转要跟上,被覃偐扬声喝止。
“爷爷?”覃鸿雪不解的看向覃偐。
覃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元娘有事与王爷说,你等会再进去。”
覃鸿雪蓦然脸色一僵。
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转身朝柜台后面走去。
苏宬才进小院,便看到穿一袭天青色素面直裰的燕行站在桂花树下,微微抬起头,目光专注的盯着叶繁叶茂树梢某一处。听到她的声音,缓缓回过头来,对她浅浅一笑,问道:“回来了?”
苏宬点了点头,“回来了。”
“老夫人还好吗?”
苏宬默然不语。
燕行脸上的笑缓缓敛去,蹙了眉头正欲开口,却在苏宬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陪我回成国公府为祖母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