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府。
燕行得了落羽的禀报,好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詹景华派了吕滨去蓟门关?!
苏春想走皇后娘娘的路子,把苏宓嫁给他?!
詹景华对苏宬起了杀心!
若不是教养使然,他差点就爆了粗口。
“你让人去趟忠勇王府,告诉忠勇王,鹤庆候派了吕滨去蓟门关。”燕行说道。
落羽应了一声,便要转身去安排,不想燕行却紧跟着说了一句,“等等。”
落羽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行,“王爷。”
燕行却是默了一默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落羽满腹疑惑的退了下去。
只是,他脚还没跨出门槛,身后便响起燕行的声音,“飞羽。”
门外侍候的飞羽,当即走了进来。
“王爷。”
“从今天起,你去负责覃氏药堂苏姑娘的安全,不管是谁,只要敢有人对她不利,杀无赦。”
“是,王爷。”
落羽的身子微微一僵。
王爷这是……
这么一犹疑的功夫,飞羽已经转身退了下来。
落羽想了想,转身对燕行问道:“王爷,您将飞羽派去保护苏姑娘,您的安全交给谁?”
燕行略一沉吟后,“让赤羽来吧。”
“那怎么行?”落羽连连摇头,“她虽然是这一批暗卫里最好的,但她没有临阵对敌的经验,和其它暗卫也缺少配合的默契……”
燕行抬手阻止了落羽喋喋不休的话,“不论是经验还是默契都需要时间的磨合才能形成,既然她是最好的,那就给她这个机会。”
落羽还想再说,但对上燕行坚持的眼神,最终只能放弃。
偌大的屋宇,在落羽和飞羽相继离开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燕行往后靠了靠,目光轻抬,穿过雕花槅扇,正好落在天边的弯弦月上,突然的脑海里响起苏宬当日的那声嘶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谋的是你燕氏江山!”
燕行心里一动,忍不住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不对,这丫头手里一定有除萧氏遗书之外的东西。
他差点就被她骗了!
萧氏的手书,她之前根本就没看过,她怎么就笃定里面是对詹景华谋逆的指证?一定是她手里握有另外的东西,那份东西才是真正能钉死詹景华的。
燕行慢慢的在屋子里度步,从乌溪河两人相遇的那个夜晚开始慢慢回想,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走着走着,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抓不住。
这样不行!
燕行重新走回书案,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一边,取了一张大纸,开始在上面书写。他先写了一个大大的“詹”字,然后又写了一个同样大的“苏”字。之后,便搁下了笔,想到什么便在下面补上一行小字。
不多时,他便写满了一张大纸,然后重新取了一张,又开始写。
周而复始,转眼便写满了三张大纸。
在他铺好第四张纸,刚写了个“苏”字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略显惊讶的声音。
“咦,良玉姐姐,飞羽怎么不见了?”
是小丫鬟寸心的声音。
这么一停顿的功夫,手里染满了墨汁的狼毫笔,一滴浓墨滴了下来,瞬间晕染而开。
燕行皱了眉头,放下手里的狼毫笔,将那张废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一边。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良玉温温柔柔的声音,“王爷,奴婢良玉求见。”
“进来吧。”
不多时,穿一身淡紫色软烟罗裙,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如意髻,斜插一只银色簪花,看着虽然随意但却不失优雅的良玉带着寸心走了进来。
良玉取过寸心手里的食盒,取出一只尚带着余热的炖盏,“王爷,这是奴婢给您做的灵芝密枣老鸭汤,您偿偿。”
燕行点了点头,“放下吧。”
良玉神色僵了僵,将手里炖盏放下,眼角的余光自书案上铺着的大纸上一掠而过,在看到用朱砂圈着的“苏”字,以及下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时,一颗心顿时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苏?这个是苏是指谁?
覃氏药堂的那个“苏姑娘”还是如成国公“苏春”这样的朝廷大员?
百般纠结时,突然瞥见那张被燕行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的废纸,唇角噙了抹笑,良玉伸手去拾那团纸,嘴里却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飞羽呢?”
“飞羽有任务,短时间内都不会回宜秋楼当差。”燕行说道。
良玉虽然心下疑惑,不知道什么样的任务需要飞羽去办,但更多的却是对飞羽不在,谁负责燕行安危的担心,当下不由问道:“您把飞羽派了出去,您的安危谁来负责?”
“赤羽。”燕行简洁明快的说道:“她是这一批暗卫里最出色的。”
良玉闻言提着的一颗心暂时落下。
即是最好的,由他来护卫王爷的安全,自是没有问题的。
说着话的功夫,手已经够到纸团,就在她正要抓起时,耳边却响起燕行的声音。
“放下吧,回头有人会来收拾。”
良玉的手一僵,慢慢的收了回来,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眼低头书写的燕行,见燕行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提着的那口气,才慢慢的散了。
“没什么事,你下去吧。”燕行头也不抬的说道:“以后不要再送来了,宜秋楼这里有小厨房,要吃什么,吩咐一声下去就行了。”
良玉的脸色变了变,却不敢违逆燕行的话,屈膝了福了一礼,轻声说道:“是,奴婢告退。”
燕行正书写着的手顿了顿,最终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良玉木然的直起身,神色僵硬的带着脸色大变的寸心往外走,就在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看向燕行,说道:“王爷,奴婢有好些日子没进宫向太后请安了,奴婢想明日进趟宫,可以吗?”
“可以。”
“谢王爷。”
良玉福了一福,带着寸心退了下去。
一路疾行,良玉不说话,寸心也不敢开口。
直至出了宜秋楼地界,回到主院时,寸心才颤着嗓子,开口问道:“良玉姐姐,王爷不让你去宜秋楼,他又不回这主院,以后,岂不是十天半月也见不上王爷一面?”
良玉没有说话,而是抿了嘴唇,抬头看着偌大气派森严但却没有丝毫生气的主院,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瞬间占据了心田。
她是太后赏的又怎样?
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个略有些头脸的奴婢。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
太后说,王爷是个冷情的人,只要真心待他,天长日久,无情也会生出三分情。可是,她几年的陪伴,换来的又是什么?
良玉只觉得一颗心就像是浸在了冰水里,冷了又冷,直至麻木失去知觉。
“良玉姐姐,会不会是王爷知道了……”
寸心的声音,让良玉猛的抬头朝她看来。
那一瞬间,眸子里崩射出来的寒意,使得寸心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讷讷的问了一声,“良玉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良玉大力的吸了口气,将满心翻腾的恨不得把这主院给拆了的怒火压了下去,轻声说道:“你上回说,鹤庆候请客时,除了王爷还有覃偐,是真的吗?”
“是真的。”寸心说道:“老史头说,鹤庆候请客的前一天,王爷也去了一品楼,还将宫里赏的一客点心给了覃氏药堂的那个无盐女。”
良玉默了默,轻声道:“那个无盐女姓苏,被覃老先生收在门下。”
“这覃老先生也真是奇怪,收谁不好,偏收那么个丑八怪,他也不怕把病人吓倒。”寸心忿忿的说道。
良玉的眼前却是晃动着那用朱砂圈着的偌大的“苏”字。
会是她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是明天进宫向太后提一提,还是先私下接触下,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说?
便在良玉纠结难以决断时,耳边却响起寸心细碎的声音。
“良玉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在五味斋遇见的成国公府的小姐吗?”
良玉拧了眉头,问道:“好端端的忽然提她干什么?”
“前儿我去绣锦坊又遇上了,不过这次遇上的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寸心说道。
“怎么了?你们吵起来了?”良玉问道。
寸心摇头,“没吵,那丫鬟一开始见着我,还没个好脸色,等到伙计和她说出我是璟王府的人时,当即变了脸色,然后就上前来向我道谦,还硬要送我一匹上好的蜀锦,我没搭理她。”
良玉不由便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没有温度的笑。
成国公府的大小姐苏宓,可是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之前在五味斋好端端的撞上寸心,她就生疑,现在又在绣锦坊再遇。苏宓打的什么主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真是可笑,凭她也敢肖想璟王妃之位?良玉唇角绽起抹讥诮的笑,但下一刻,却又眉眼微动,若有所思的看着空空的主院。
苏春是老成国公庶出的儿子,妻子徐氏出身也一般,如果,璟王妃是苏宓,那她……良玉心头一瞬间翻起了千尺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