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血水中的詹宝茹脸上突然绽起一抹笑,艳光四射的眸子直直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宬。
苏宬冷冷迎视。
詹宝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没等她说出来,一口血沫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猛烈的抽搐后,目光僵直的失去了反应。
苏宬起身,扫了眼早已吓得牙齿打战的几名男子,在他们半是绝望半是哀求的目光里,冷声说道:“都杀了吧。”
即使没有苏宬的吩咐,赤羽也绝不会留下活口。
是故,苏宬话声一落,隐于暗处的暗卫霍然现身,倾刻间将这六七名男子尽数了结。
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窗外,漆黑的夜已经被黛青色的微光取代,要不多时,天光便会大亮。
赤羽头疼的看着满地的尸体,想着,是不是放把火便一了百了!
苏宬却在这时开口了。
“找个人将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取走,直接出城,三个月后,找机会让这东西进入市场交易”
赤羽顿时目光一亮,作了个手势,立刻便有暗卫上前,将屋子里珍贵值钱的东西收拾整齐。
苏宬这时才朝角落里的覃鸿雪看去。
覃鸿雪手里的碎瓷早已落在地上,目光复杂的与苏宬对视着。
他一直就知道她和别的闺阁千金不一样,可是,当她眼也不眨的将碎瓷插进詹宝茹的嘴里,身上,甚至割断她的颈动脉时,他才仿然醒悟,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姑娘。
但,他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他的师妹,是这世上除爷爷之外,最亲的亲人。
他曾经想过,也许他和她的缘份还可以再深厚点,但天不如人愿,他和她今生只能缘止师兄妹!
从此,她将是他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是长在他心尖上,永远都不能碰触的朱砂痣!覃鸿雪的唇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一对仿若三月春水的桃花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宬,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天青色披风,“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苏宬并不知道这一瞬间,覃鸿雪都想到了什么。
但,覃鸿雪肯跟她走,便是最好大的结果。别的,只能日后再说!
一行人像来时一样,悄然的离开。
离开北城后,一行人分成了三拨。
一名暗卫扮作夜行大盗出了城门,按苏宬说的一路朝秦州跑去,剩下的暗卫回璟王府向沐箴复命,苏宬和赤羽则带着重伤的覃鸿雪回花儿胡同。
“龙抬头”的药性并不难解,覃鸿雪刷刷写好一张药方交给赤羽后,便坐进了屋子里装满冷水的沐桶里。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覃偐带着广白、广丹、秦桑三人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元娘,鸿雪他……”
苏宬正坐在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里想着事情,乍然惊醒,抬头时,广丹和秦桑已经扶着覃偐走到了跟前,她连忙站了起来。
“师兄他没……”
想到覃鸿雪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话再也说不出口。
“你师兄他怎么了?”
苏宬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恰在这时,素素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小姐,药煎好了。”
药?!
覃偐回头,扫了眼素素手里托着的红漆描金梅花茶盘,目光定格在托盘里那盏青瓷冰纹碗上。
和药材打了一辈交道的他,几乎是在片刻间便闻出了这药是用来干什么的。当下一颗卡在喉咙口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处。
他虽不知道,覃鸿雪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可,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这就够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直关注着覃偐神色的苏宬暗暗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老先生这是在庆幸人还活着。可是,等会面对师兄时,老先生他还会庆幸吗?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她必须在天亮前想出对策。
詹宝茹的身份不简单,她的死必然会在盛京城掀起滔天巨浪。
昨夜目睹她劫掳覃鸿雪的肯定不止广白和车夫,一定还有人在暗中看见了,她一死,詹景华再一查,这些人便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素素,你把药给广白,让他送进去,你去看看步崖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请他过来,就说我有事和他商议。”苏宬对素素说道。
素素轻声应“是”,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了广白,转身退了下去。
苏宬这才对覃偐,说道:“坐下吧,老先生,师兄他马上就出来了。”
广丹当即扶了覃偐在苏宬身边的圆杌坐下,秦桑则拿起桌上的暖壶,倒了盏水递了过去。
苏宬正犹疑着怎么开口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步崖和赤羽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他俩人的同时出现,让苏宬不由自主的怔了怔。难怪她之前总觉得屋子里好似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赤羽这个人。
她哪里知道赤羽这是负荆请罪去了。
走之前自己是怎么说的?就差拍着胸口保证了!结果呢?
步崖知道苏宬杀了詹宝茹后,并没有像赤羽臆想中的那样暴跳如雷,而是一阵默然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赤羽还在等着他开口时,素素来了,说是苏宬请步崖过去说话。
“人送出城了?”苏宬问步崖。
步崖点头,“送出去了,雇了辆马车,估计这会已经在两百里外了。”
苏宬点了点头,示意两人坐下。
步崖来的路上,已经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之所以在赤羽说出苏宬杀了詹宝茹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是因为,他知道,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亲自在场,他也未必会阻止苏宬下手。
杀了就杀了吧,那样的人,不死留着也是个祸害。只是,眼下,他们却是要商量出一个扫除首尾的对策来才行。
是故,步崖一坐下,便问苏宬,“大小姐可想好对策了?”
覃偐并不知道詹宝茹已经被苏宬杀了,听了步崖的话,一怔之后,正欲开口,恰在这时,左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响起,解了毒的覃鸿雪穿一身雪白的长衫走了出来。
只是……覃偐猛的站了起来,看着覃鸿雪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
覃鸿雪的脸药膏还没涂,只是就着清水洗了洗伤口,伤口虽然都结了血伽,但是有的地方还是能看见翻滚的血肉,很是狰狞。
“师父(公子)!”
广丹和秦桑齐齐跑了上前,却在距覃鸿雪三步的距离时,停下了步子,稍倾,两人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啪啪”的直往下掉。
覃鸿雪上前,抬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然后目光轻抬,落在悲伤的寻不出话来形容的覃偐身上。默了默,轻轻喊了一声,“爷爷。”
覃偐脸上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语无伦次的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覃鸿雪,“没事,人没事就好。”
苏宬站起身,伸手握住了覃偐垂在身侧抖个不停的手。
覃偐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死死的抓着苏宬的手,一刻也不放松。
覃鸿雪走上前,握住覃偐另一只手,扶着他坐了下来。
苏宬想说让覃鸿雪去把伤口处理下,但对上覃鸿雪平静如水的眸子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罢了,师兄有他自己的考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怎样善后。
“老先生,我想请你进趟宫。”苏宬对情绪慢慢平稳的覃偐说道。
覃偐问也不问的重重点头,“好,什么时候?是现在,还是……”
“现在。”苏宬看了眼外面已经朦胧透出金黄微光的天,沉吟着说道:“你进宫,不找太后,找皇上,告鹤庆候纵妹行凶,劫色不成伤人。”
“不错!”赤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眉飞色舞的看着众人,“先下手为强,反正小覃太医被劫持这事满不过去,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捅破来。”
步崖撩了赤羽一眼,看向苏宬,问道:“倘若鹤庆候追问小覃太医是如何逃脱的呢?”
苏宬看向覃鸿雪,一字一句道:“不是逃脱,是詹宝茹伤人后,将人丢弃在大街上,被我们找回来的。”
也就是说,苏宬要将覃鸿雪毁容的事栽在詹宝茹身上。
死无对证的事,自然是覃鸿雪怎么说,这事就怎么定性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定在了覃鸿雪身上。
覃鸿雪抬头,目光平静的看向苏宬,“或者,我和爷爷一起进宫?”
苏宬摇头。
“为什么?”覃鸿雪不解的问道:“我站在皇上跟前,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第一,我们需要时间对口供,你一旦进宫,皇上必召鹤庆候入宫与你对质,你便脱不身。第二,我认为,好钢用在刀刃上,皇上只是最后的仲栽者,鹤庆候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师兄的伤直面皇上没有直面鹤庆候更有冲击力和说服力!第三……”苏宬默了默,“我暂时还没想到。”
最后一句话,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怔了怔。
但紧接着,步崖却率先表态,“小姐说得对,先让覃老先生入宫,我们在府里统一好说词。”
覃鸿雪看向苏宬,稍倾,目光里漾起抹浅浅的笑,“好,听你的。”
广丹扶着覃偐下去束发更衣准备进宫。
苏宬几人则开始商议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