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办事不力,请候爷责罚。”
梅华屈膝跪了下去。
詹景华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跪在书桌前面的梅华,“怎么回事?”
“妾身按照候爷的吩咐,提前赶到望月楼与苏小姐装作偶遇,又跟着她一起去了顶层,也确实借着油灯撞翻的机会,将她推出栏杆。只是……”梅华瑟瑟的朝詹景华看去,哆嗦着嘴唇
詹景华想了想,问道:“柳若谦没赶到?”
梅华摇头。
“那是……”
“柳世子赶到了,也确实抢在那个护卫之前出手了,可是苏宬拒绝了。”梅华说道。
屋子里静了静。
稍倾,詹景华轻声一笑,淡淡道:“本候意料之中的事,富平王世子可和她起了争执?”
梅华点头,只是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犹疑之色。
落在詹景华眼里,不由便使得他心生不快,当即肃沉了脸,冷声说道:“事情办不好,连话也不会说吗?”
梅华脸色一瞬惨白如纸,连忙垂了眼,急声说道:“只是,富平王世子没有训到苏宬,反而被苏宬训了一通,妾身离去时,富平王世子很是不乐。”
“要的就是他对苏宬生恼,这样一来,他回到孟门山说起苏宬时,自然便带了私心。如此一来,对苏宬颇有偏颇的璟王殿下,必入不了沈默禹的眼,婚事自然便得作罢。”
梅华暗暗的吁了口气,这样说来,候爷布置的任务,她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你起来吧。”詹景华对额头生汗的梅华说道。
“是,候爷。”
梅华站了起来,正犹豫着是否要告退时,耳边詹景华的声音再起。
“那个叫步崖的护卫,你怎么看?”
梅华猛的抬头看向詹景华,对上詹景华狭长幽深如深海的眸子时,一个哆嗦,飞快的垂下脸,组织着语言,描述她对步崖的看法。
“力气很大,一只手就将苏宬从栏杆外拉了回来。”
詹景华不语,屈手轻敲着桌面,示意梅华继续说。
梅华却是搜肠刮肚,再也形容不出步崖的与众不同来,只得唇角翕翕,目光求饶的看向詹景华,“候爷,妾身愚笨,旁的实在说不出了。”
而就在她话声落下的同时,詹景华眼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嫌弃鄙夷之色,刺得梅华一颗心如同刀扎一般。暗暗发誓,回头一定要多看书,多学习,做一个可以站在候爷身侧的女人!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本候明明有杀苏宬之心,却不曾赋予行动?”
“妾身不敢置疑候爷的决定,候爷自有候爷的考虑。”梅华连忙说道。
詹景华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自嘲的笑。
他的考虑?
他的考虑自然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苏宬他想杀,也让人动过手,可是,却失败了。
“下去吧。”
詹景华摆手,示意梅华退下。
“是,候爷。”
梅华敛身行礼退下,却在转身的刹那,步子一顿,朝詹景华看去,“候爷,妾身遇见户部尚书曹大人的千金,曹明玉小姐。”
“哦?”詹景华颇有兴趣的看向梅华,“怎么回事?”
梅华将当时的情况说了,末了,轻声揣度道:“依妾身看,这曹小姐似乎对覃鸿雪情有独钟。”
詹景华没有接梅华的话,而是眯了眸子,看着角落里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六角宫灯。
户部尚书曹本秋,这个滑不溜湫的老狐狸,他朝他抛了多少次的橄榄枝?可都被这狐狸顾左右而言它的混过去了。也许,可以从这位曹明玉小姐身上动动脑子呢?
念头才起,他便抬目看向梅华,说道:“你多和这位曹小姐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摸清她的喜好,再投其所好。”
“候爷,这可能有点难。”梅华为难的看向詹景华,说道:“妾身一个侍妾,曹小姐那样的高门嫡女怎么会看在眼里?不若,让二小姐试试,说不定……”
詹景华想了想,觉得梅华说得不错,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事你别管了,本候会交待给宝茹。”
“是,候爷。”
詹景华又看了看梅华,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梅华摇头。
“那你下去吧,早些休息。”
“是,候爷。”
梅华压下似小鹿般乱撞的心跳,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
走出书房,站在廊檐下,她抬头看着头顶那轮圆圆的明月,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之色。
这算不算是一个小进步?
从前,候爷可从来没说过叫她“早点休息”这样的话!
屋子里,詹景华则是缓缓的靠回了椅子里,眯了眼睛看着角落里跳跃的烛火,神色间一片阴鸷。
今天是中秋节,照理皇上应该在奉天殿行“大宴仪”,赐百官宴。
可是,宏祯帝以龙体违和,取消了这百官宴不说,整整一天都呆在长乐宫,只在晚膳时到周太后那里应了个卯后,带着邵氏那个贱人去了摘星楼放烟花,与民同乐了!
这个狗皇帝,总有一天,他要叫他悔绿了肠子!
端起桌上温热的茶盏,咕咚一口饮尽后,才将满心的烦燥给压了下去。
只是,转眼却想到,计划中的事到现在还没有落实下去,心里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意一瞬间又翻涌而起,更胜之前。
“阿奈。”
阿奈急急跑了进来,“候爷。”
“吕滨那里有没有信来?”
阿奈轻声说道:“回候爷,还没有。”
詹景华铁青的脸越发的黑沉如锅底。默了默,又问道:“武庚呢?他到哪了?”
“武头领已经出了冀州府路界,很快便到秦州府了。”阿奈说道。
詹景华点头,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让人飞鸽传信给武庚,这一次若是再失手,让他提头来见。”
“是,候爷。”
阿奈转身便要退下。
詹景华却又问道:“宫里的那位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候爷,没有。”
詹景华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候爷。”
阿奈行礼退下,去安排詹景华吩咐的事。
詹景华则闭上眼,身子懒懒的朝后窝了下去。
累,真的是太累了!
可是,再累,他却不能停下,只能咬牙往前走。
花儿胡同。
马车一进府,不待马车停稳,苏宬便跳了下来,对步崖说道:“你随我来。”
步崖将手里的马鞭扔给广丹,抬脚跟上快步朝花厅走去的苏宬。
“怎么了?”秦桑看着苏宬如同生风的背影,对广丹问道:“小姐,她好像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吗?”
广丹摇头,对秦桑说道:“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
“好,我要吃鸡汤面。”秦桑说道。
广丹宠溺的点头,今天是中秋节,小姐仍旧吃素,但却特许他们开荤,灶上肯定还热着鸡汤。
素素知道苏宬回来了,快步迎了出来,在小径上和苏宬撞了个正着。
“小姐。”
苏宬步子不停的,说道:“我和步崖有话要说,你看着点,别让人走近。”
“是,小姐。”
素素当即停了脚下的步子,站在原地,目光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苏宬便也不去花厅里,选了一处略显开阔的空地,站定,对步崖说道:“说吧,当时是怎么回事?曹小姐为什么受伤流血了?”
“我按你吩咐的,一直留意着那个梅夫人。”步崖凝眉,轻声说道:“那群人将灯撞翻的时候,梅夫人朝你推了过去,另外几人扑向了小覃太医,另有一人却是扑向了曹小姐,不过被那个小丫鬟给推开了,情急间,那人抓了曹小姐头上的簪子,划伤了曹小姐的后颈。”
“那人是谁,你还记得吗?”苏宬问道。
步崖想了想,轻声说道:“叫什么不知道,不过他穿了一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左边脸颊上眼角下方有一粒胭脂痣。”
苏宬按着步崖说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不过,只可惜,她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柳若谦和朱顺身上,没有留意到这么一个人。
“那个梅夫人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狠手?”步崖问道。
苏宬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想她其实并不是想要我死,而是只是想旁人制造一个机会。”顿了顿,唇角轻挽,笑道:“当然,若是真能一举将我给弄死了,想来,她也是很乐意的。”
步崖表示他不是很理解。
苏宬却是笑了笑,摆手说道:“这事,以后你就知道了。好了,不早了,你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好,小姐你也早些歇息。”
步崖拱手告退。
苏宬却是在原地站了站,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色,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喊上素素往内院走去。
而,盛京城内的万安郡王府内,万安郡王却是声震如天,气急败坏的对着脸色苍白的柳若谦吼道:“蠢货,废物,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你还能干什么?”
“父王……”柳若谦想要辩解几句,万安郡王却是大力一挥手,掷地有声的说道:“罢了,既然这尊财神你抱不住,那就把沈家的那个财神抱牢了,明天我就让人出发,前往松江向沈仲荣提亲。”
柳若谦张了张嘴,最终确是什么都没说,耷拉着个脑袋失魂落魄的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