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久等,不见燕行出声,左奕由不得由便小声提醒。
燕行却似根本就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他站在那,眼神穿过白雪积压的树丛定定的锁定着栈道上的身影。
便在左奕无奈之下欲要再度出声提醒时,燕行却开口了。
只是,他的话听在左奕及一干埋伏待命的侍卫耳朵里时,却是叫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燕行在此以燕氏先祖之名立誓,三年之内必取图颜猛可之命。若违此誓言,我燕行不得好死,死后轮入畜生道,生生世世永不为人!”
不待众人自错愕中醒过神来,燕行却在这时,突然发出了号令。
“动手!”
几乎是话声落下的同时,他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
与此同时,就在燕行纵身而出时,埋伏在山间的侍卫们动了,霎时间,箭如飞蝗,打了山道上图颜猛可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有埋伏,有埋伏……保护大王……”
高低不一的喊声,此起彼伏。
即便这是图颜猛可最为得用的手下,是和他浴血奋战过无数回的精兵,但失去天时、地利的他们,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被屠杀。
眨眼间的功夫,护卫已经倒下了三四人,仍旧有人试图跪向图颜猛可起到人墙的作用。
刺鼻的血腥味倾刻间袭卷山林。
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护卫,这一幕只把图颜猛可看得眼睛都红了。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天空中一道黑影蓦然而出,似奔雷般直直朝他扑来。
他下意识的将苏宬推向了身后,拔刀迎战。
刀锋碰撞,金铁交击之声划破长空,天地间崩起一道比雪光还要寒凉的冷芒。
山道狭窄险峻,两人交战在一起,招招都是舍命急攻,杀势凶狠,当真是险象环生。只看得旁人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两人。
陡然,一蓬猩红似漫天星雨般绽开。
苏宬肝胆俱裂,目光一瞬不肯错开的盯着一身银色甲胄,面罩寒霜,狭长凤眸犹如无尽寒潭的燕行,双手死死的攥住了栈桥一侧的悬索。
是谁?
刚才那冲天而起的血光,是谁受了伤?
便在她神思恍惚心胆俱寒时,一道身影突然掠过纠缠的两人,直直朝苏宬冲了过去。
“小心!”
一直分心留意着她的燕行,在看到这一幕后,少不得出声提醒。
可高手交战,不容分毫的偏差,他这才刚刚出声,图颜猛可便抓准机会,手中长刀刀光暴涨,一道寒芒对着燕行重重斩下。
燕行手中雁翎刀才欲举起,耳边却响起一声厉喝,“住手,不然我杀死她!”
少布一手勒着苏宬的咽喉,一手拿刀抵在她的咽喉上,阴冷的目光像毒蛇一般,直视着燕行。
燕行握着雁翎刀的手一僵。
图颜猛可心头大喜,手中长刀趁势而下。
眼见得燕行便要被这一刀一劈为二,却在这时,身后响起苏宬嘶哑的吼声。
“燕行,来生再见!”
图颜猛可刀势一顿,霍然回头。下一刻,目光中凄厉之色一闪而过。
却原来是,不甘束手待毙的苏宬抱着持刀相挟的少布纵身跃下栈桥。
“元娘——”
燕行纵身朝栈桥外扑去,凌空抓住了苏宬的衣袖。
与此同时,醒过神来的图颜猛可也紧跟着扑了上前,只是,他身子才动,如飞蝗的箭雨扑天盖地的朝他射来。
若不是护卫忠心,以肉身为盾,他早就被射成了个筛子。
“吱啦”一声,衣裳断裂的声音响起。
凌空悬于栈桥外,脚下还死死吊着少布的苏宬,面色惨白的看向额头汗出如浆,仅靠一劈之力死死拉住她的燕行,说道:“松手吧,图颜猛可既然选了这里当退路,一定还有后手。”
“你别动。”燕行一震,却是脸色不变的对苏宬,说道:“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苏宬摇头,抬头仰视着燕行俊美无俦的脸,摇头,“燕行,想想你的姓氏,你的姓氏不容你任意妄为,你的身份也不容许你为一个女人……”
“把手给我!”燕行带着怒意的声音打断了苏宬的话,“我除了是燕氏的子孙,是大夏的璟王外,我更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苏宬一瞬僵住了。
燕行的怒喝声再次响起,“把手给我。”
染血的银甲在雪光下散发着妖艳的光芒,凤眸深处是不容抗拒的决绝——苏宬看着他,她知道,在燕行的眼里和心里,这万里江山才是他的职责所在。可是,此刻,这个男人的眼里、心里却只有她一人,他不想她死,不要她死。哪怕她的存在与他的信仰有悖,他选择的却仍旧是她!
前生,那个人为权为势视她命如草芥。
今世,这个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用行动告诉她,他在乎她,胜于自己的生命!
生死一念间,苏宬再不迟疑,一咬牙,一横心,奋力一搏,紧紧抓住燕行伸向她的手。
燕行眼底绽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他对着苏宬扯了扯唇角,才要开口,却在这时,变化突起。
栈桥的另一端,靠近北狄境内的那头,喊杀声一时四起。
下一刻,便看到挨挨挤挤的身影朝着栈桥跑了过来,那些人,穿着北狄人的服饰,喊着北狄话,高举着手里的弯月刀如潮水般冲上栈桥。以至于本就岌岌可危的栈桥猛烈的摇晃起来。
燕行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晃,整个人朝栈桥边扑了过去。
若不是他反应敏捷,关健时候,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桥索,这才使得他没有和苏宬一样飞出了栈桥外。
可栈桥外的苏宬却没有那样的幸运,因为燕行不敢松手,情急之下,失了力道,苏宬只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手腕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苏宬猜测,怕是手骨断了。
念头才起,耳边已经响起燕行急切的声音,“元娘,你没事吧?”
“我……”
苏宬的那句“没事”被脚腕上传来的一阵刺痛给打断,她猛的低头看去。
这才发现,是被她拖着摔出栈桥外的少布,正一只手死死抱着她的脚,另一只手则疯狂的拿刀去刺她。
因为他的疯狂,苏宬和他像两只风筝般,在栈桥外飘来飘去。如此一来,越发加重了燕行的负荷,而断裂的手骨处更好似有把刀在割一样,分分秒秒的叫苏宬生不如死!
“燕行,你松手。”若说前一刻,苏宬还有对生的渴求,这一刻,她却知道,即便她能求生,那也是以燕行的性命之险为代价。
这样的生,她还要得起吗?
不想,苏宬话才出口,便听到燕行一声重重的喝斥,“住嘴,我拉你起来。”
话落,便要使力。
“等等!”
苏宬轻声喝止燕行,眉眼间掠过一抹戾色,对燕行说道:“把你的刀借我一用。”
燕行二话不说,抬脚勾起地上的雁翎刀,一手接住递给了苏宬。
苏宬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接住燕行递来的刀,不顾手腕处割肉碎骨的痛,一个大力的侧身,手中雁翎刀绽起匹练般的寒芒,随着碎瓷般的骨头断裂之声响起,喷涌而出的鲜血绽了苏宬一脸。
“啊!”
少布惨呼不似人声凄厉喊声随着他如断线风筝般坠身涧底的身影,渐遥渐远。
与此同时,燕行握住苏宬的手腕,猛的发力,将苏宬凌空拽起。
而就在苏宬扑向燕行的那一刻,栈桥另一端的肃属北狄的那一端突然生起变故。
落羽和飞羽不知道自藏身处现身,两人一人守前,一人断后,将那些过早扑向栈桥的北狄人,砍萝卜似的,一刀一个,砍完,顺手就往栈桥外扔。
一时间,短短不过十来丈的栈桥一瞬化身奈何桥,桥下悲喊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血。
苏宬被燕行护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将她带离栈桥。
山道上的厮杀还在继续,只是,却不见了图颜猛可的身影。
斩杀下最后一个护卫后,浑身浴血的左奕朝燕行走了过来,目光飞快的掠了眼燕行身侧的苏宬,轻声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苏宬摇了摇头。
左奕松了口气,转而抬头看向燕行,面露愧疚的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让图颜猛可那个狗贼逃跑了,请王爷责罚。”
燕行的脸色变了变。
苏宬却在这时,突然出声问道:“秦桑呢?她在哪里?”
“大小姐,她被图颜猛可挟持了。”左奕轻声说道。
图颜猛可之所以能脱困,也正是因为关健时候,他挟持了秦桑。而他们投鼠忌器,以至于错过了这个杀死图颜猛可的绝佳机会。
知道秦桑落在图颜猛可手里,苏宬顿时心急,才要开口,却是胸口一闷,下一刻,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迷糊间,似乎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响起一阵急促慌乱的话语声。
她想告诉那个声音,她没事,只是眼前却越来越黑,越来越重。
最终,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