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你死了?”
头顶响起燕行疑惑的声音。
苏宬哭声一顿,抬目看向燕行,“素素啊,她……”
“谁告诉你,说素素死了?”
“不是……”苏宬怔怔的看着燕行,“素素她……”
燕行伸手以指腹拭去苏宬眼角的泪水,目光庞溺的看着苏宬说道:“素素她受了伤,但于性命无碍。”
只是受伤,不是死亡?!
巨大的惊喜使得苏宬突然间失了反应,看着苏宬的目光,也跟着变得呆呆滞滞的。
这样的苏宬,是燕行从不曾见过的,突然的就想起,破庙外乍然相见时,彼时苏宬如此刻一般的神态。那时,以为是她没有认出他,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的真情外露罢了。
他从不知道在她清冷倔强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若水的心。
他以为在经过成国公府那样人伦泯灭的惨烈后,她的心里除了恨,再难容纳其它。他甚至做好了用三年五载叩开她心门的准备。不曾想,上天终究没有薄待于他!
燕行幽深的眸底绽起暖若骄阳的浅笑,托着苏宬小脸的手越发的小意温柔。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向我道谦?”回过神来的苏宬,想着自己前一刻失态的号啕大哭,顿时窘迫不已,目光似嗔似怨的瞪了燕行一眼,“害我以为素素她真的死了。”
剪水明眸带着泪光,似嗔似怨,含羞带喜的挑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如春泉般荡漾着难以描述的风情,直看得燕行心头一窒,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惊扰了此刻的美好。
几乎是想也不想,燕行直直说道:“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以至于你误会了。”
苏宬由不得便是一怔。
稍倾,反应过来的她,苍白的脸上绽起抹淡淡的红晕,吱唔着说道:“也不全怪你,是我太心急了,话也不问清楚,就……”
“不,你没错。”燕行扶住苏宬的肩膀,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清隽雅致的脸上,漆黑如星子的眸子熠熠的看着苏宬,“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找到你……”
苏宬这才明白,他那句“是我的错”的真正含义。
明白过来的她,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
这或许是燕行平生第一次认错吧?
自从明白他的心意后,她从不曾奢望,俩人之间的关系是对等的。必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可是,上天在恶狠狠的对待过她一回后,终于给予了她一丝丝温柔。
这个男人,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于他,是如何的重要!告诉她,他如珠如宝般的待她!
苏宬没来由的便鼻子一酸,眼底一片氤氲,可她却不肯眨眼。随着眼前模糊的世界渐渐清晰,燕行轮廓分明刀锋般硬朗的五官出现在眼底,她翘了唇角,脸上绽起抹会心的笑,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你来得正正好,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就是那一刻,让我遇见你,真好!”
都是聪明人,所谓闻弦音而知雅意。
苏宬能在一瞬间明白燕行的心意,燕行又岂会在听完她这一番话后,而不懂她的心意?
一时间,满室静寂。
两人目光相对,虽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在彼此的目光里,却有种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都不用做,你知我,我知你的默契和熟悉。
时间缓缓的流逝,直至外面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才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静寂。
“王爷,有急报,左头领请您去议事厅处理。”门外响起飞羽的声音。
明明俩人什么都没做,可苏宬还是不由得的面飞红霞,慌手慌脚将被燕行握住的手往外抽,连声催促道,“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燕行其实很想再握一握她柔若无骨的手,但目光触及她绯红的双颊,终究还是顺着她的意,任由她将手掌抽出。
他则起身,亲手扶了苏宬躺下,替她将身上的被子掖紧,轻声说了一句,“睡吧,万事有我,不用怕。”
苏宬迎着他幽深宛若永夜的眸子,轻轻点头。
之后的几日,苏宬在药效里昏昏睡睡,睡睡醒醒,身上受到的内伤和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燕行虽则每日里必会来看她,但却很难再多留,往往这里才坐下,茶水还没入口,便有人来请他去议事。
不知不觉眨眼便是六七日的时间过去了,苏宬除了偶尔咳嗽时还能感觉到胸腹间的疼痛外,再没有其它不适。脚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至于腕骨的断裂,这个只能靠时间慢慢养。
“元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一点?”覃偐来的时候照例问了一句每日必问的话。
苏宬起身迎了覃偐进屋,说道:“感觉比昨日又好了许多。”
覃偐笑着点头,“这就对了,你年轻,身子骨又健郎,自是恢复得很快。”
话落,坐了下来,示意苏宬把右手给她。
苏宬笑着将手腕搁在瓷枕上,安静的等着覃偐把脉的结果。
稍倾。
覃偐收了手,“之前的方子要修一修了,有味药材需得换一换。”
“好的,有劳老先生了。”
覃偐摆手,起身到一边去写方子。
苏宬紧跟着站了起来,跟了过去,“老先生,师兄有没有捎信来?”
覃偐摇头,“没有。”
苏宬不由得便轻叹了口气,不无担心的问道:“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安不安全。”
“放心吧。”覃偐一边写着方子,一边说道:“有了之前的教训,你师兄他谨慎了许多。再说,不是还有王爷的人跟着吗?”
话是这样说,可苏宬只要想到蓟门关外是图颜猛可的地盘,就下意识的揪起了一颗心。
想起图颜猛可,苏宬少不得又想起了被图颜猛可当人质掳去的秦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头,得问问燕行,能不能想办法找出图颜猛可的行踪来。
生死关头,是素素和秦桑对她不离不弃,说什么,她也得护她们周全才是。
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素素那熟悉的清浅的声音。
“奴婢素素求见小姐。”
苏宬猛的抬头看去,便看到穿一身粗布棉袄,整个人清减了不少的素素,目光含泪的站在门口,又笑又哭的看着她。
“素素,你没事了,太好了!”苏宬难掩欢喜的快步朝素素走了过去。
素素不等她近前,提了裙摆快步迎着苏宬走了过来,却在距苏宬一步外的距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哽声说道:“素素没有照顾好小姐,请小姐责罚。”
“说什么呢!”苏宬嗔怪着用一只手去扶地上的素素,语带哽声的说道:“难道真要把小命搭上,才好吗?你不知道,看见你活着,我有多高兴。”
素素不敢让苏宬用力,自己站了起来,眼眶含泪的看着苏宬,难掩激动的说道:“小姐您没事,素素也很高兴。”
苏宬笑着拍了拍素素的肩,是啊,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你都好了吗?”苏宬上下打量着素素,不无担心的问道。
图颜猛可打她的那两掌都留了分寸,她才侥幸无事。可,素素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护卫们踹她的那两脚可没有留丝毫的余力。
老先生说素素断了四根肋骨,其间有一根肋骨差一点就插到心肺,若是这样,只怕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她。
按说素素伤得比她重,更应该多养些日子才是。
思及此,苏宬责备的瞪了眼素素,说道:“不是让你好好养着吗?怎么伤还没好,就跑来了?”
素素苍白的脸上绽起抹浅浅的笑,轻声说道:“没有亲眼看见小姐无恙,奴婢总是不放心的。”
“你啊!”苏宬又是气又是恼又是无奈的瞪了素素一眼,末了,说道:“那你现在看过了,可以回去躺着了吧?”
不想,素素却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苏宬不由问道:“怎么了?”
“小姐,有个人他想求见你,可是又怕王爷责罚,所以……”
“是谁,谁想见我?”苏宬问道。
素素回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见门口空空荡荡的,并不见一人,不由狐疑的问道:“怎么了?”
不想,却在这时,门背后闪出一道身影。
看清那人,苏宬不由得便蹙眉问道:“飞羽,怎么是你?你见我,有什么事?”
飞羽默了一默,稍倾抬脚朝苏宬大步走来。
“大小姐,还请您救赤羽一命。”
赤羽?!
苏宬满目错愕的看向飞羽,“赤羽,她怎么了?谁要杀她?”
她就说,她这几天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却原来是,她把赤羽给忘记了!而几乎是话才出口,她便明白过来,赤羽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是谁要杀的赤羽。
飞羽偷偷的觑了眼苏宬,默了一默,闷声说道:“是王爷,王爷要杀赤羽,属下几个求情,王爷都不同意赦免,还请大小姐仁慈,救她一命。”
果然和自己想到的一样。
燕行之所以要杀赤羽,必是因为当日在雪地里,她擅离职守造成她身临险境的缘故。
她其实并不怪赤羽当日的鲁莽,站在赤羽的角度,她想到的,一定是马车一旦没了,她便没了容身之处。这才会,忽略了当时恶劣的天气,去追赶惊马。
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结果却不如人意!
可想到,要杀赤羽的是燕行,她这样贸然出面求情,合适吗?
见苏宬没有出声,飞羽少不得语带哀求的喊了一声,“大小姐……”
“我试试吧。”苏宬轻声说道:“只是,不能保证一定救得下她。你家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飞羽连连点头。
自家王爷的脾气,他当然知道。
可自家王爷对大小姐的看重,他更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