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祖衣才一离开,作男装打扮并且稍稍易过容苏宬便走了上前,只是,她才张嘴,却被燕行抬手阻止。使了个眼色给左奕,左奕当即走了出去,飞身跃上屋顶。
燕行这才看向苏宬,问道:“你想说什么?”
苏宬想了想,将想说的话咽下,换了个问题问道:“这个杜祖衣,你怎么看?”
“他么……”燕行浅浅一笑,找了把椅子坐下,示意苏宬也坐下,这才继续说道:“这个人,善战,但却勇猛有余机智不足。”
苏宬一瞬间就想到了忠勇王李承泽。
当年的古滇国一战后,世人对忠勇王的评价不外如是,可事实呢?想到忠勇王,苏宬自然便也想到了李胤岑,不知道,她的飞鸽传书,他收到了没有?
“元娘?”
燕行疑惑的声音,一瞬拉回了苏宬的思绪,她抬目看向燕行,讪然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你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燕行好笑的问道:“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苏宬摸了摸鼻子回以一个讪然的笑,说道:“你说杜祖衣有勇无谋,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忠勇王。”
燕行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紧接着却又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
“元娘,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要知道杜祖衣给忠勇王提鞋都不配,怎么就会由杜祖衣联想到忠勇王呢?”
苏宬皱了皱鼻子,哼哼道:“还不是你?是你说杜祖衣勇猛有余机智不足,这和世人对忠勇王的评价不是差不多的吗?”
燕行脸上的笑容再度僵住,看着苏宬的目光也变得晦涩难明起来。
当年南征古滇国受伤至残之后,忠勇王便选择做个富贵王爷,也是从那时候起,坊间才慢慢有了忠勇王“勇猛有余机智不足”的流言。
那时的他还小,对忠勇王的印像并不深,是故,对他的这些变故便也没有花心思去了解。
后来,随着忠勇王淡出武将权力的中心,鹤庆候詹景华慢慢绽现风华,以幼小之龄一展大将之风时,便越发的淡忘了这位颇受先帝看重的忠勇王了。
而若不是他成年后与忠勇王私下鲜有的几次接触,让他真正看清忠勇王是个多么难得的将材外,他怕是也会对那个谣言深信不疑吧?
必竟,这么多年,忠勇王从不曾为自己辩解过一句!
苏宬不知道燕行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他的目光越来越幽深,随着眸色的变化,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重,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时,她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
“你又想到什么了?”苏宬目光疑惑的轻声问道。
“我也想到了忠勇王。”燕行握住苏宬的手,将她拉了过来,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父皇在的时候很看重忠勇王。好几次当着群臣的面说过,忠勇王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有他在,夏国百年之内无战事,即便有,也是有惊无险。”
“可是……”
可是离先帝逝去才多少年?
达怛便攻破蓟门关,一路打到了秦州府,夏国差点便失了半壁江山!
燕行自是明白苏宬没有说出口的话,正因为明白,他却无法回答。
他只能颓废的将脸埋在苏宬的胸前,垂了眼眸,轻声说道:“皇兄他其实是个重情之人。”
苏宬默了一默,说道:“可惜,人家不领情。”
靠在苏宬怀里的燕行,听到她的话后,目光一顿的同时,唇角不由自主的便绽起抹嘲讽的笑。
不知道,皇兄若是听到这句话,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从前不明白,现在还能不清楚吗?
先帝口中可保夏国百年的将帅之材,为什么一战之后便如流星陨落?而且这么多年甘心背负污名?
皇兄啊,皇兄,可惜你的一片苦心始终进不了你那大舅子的眼啊!人家记住的是你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深吸了口气,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燕行松开扶住苏宬腰身的手,仰头,笑了笑,说道:“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好啊。”苏宬也不愿意燕行心情太差,原本还想着怎么开解他一番,见他自己先就想通了,自然便乐意凑个趣,于是问道:“打什么赌,赌注又是什么?”
燕行将她葱剥似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揉捏把玩,说道:“赌杜祖衣狗胆包天,必会派人来行刺杀之事。至于赌注么……”他将苏宬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接着说道:“若是你输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我输了,我则答应你一个条件。怎么样?”
苏宬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点头道:“好是好,就是我也想赌他会派人来行刺杀之事,怎么办?”
燕行忍不住便抬手捏了捏她脸颊,说道:“大小姐,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能。”苏宬斩钉截铁的说道。
义正言辞的样子,看在燕行眼里,少不得又是一阵愉悦的轻笑声。
送走杜祖衣正准备进来复命的落羽,听到这笑声,脚下步子一顿,想了想,转身返回院子里,纵身一跃上了屋顶,目光一挑,便看到了坐在屋顶上正举着酒壶往嘴里送的左奕,落羽纵身跃了过去,在左奕身边坐下。
他才坐下,一只酒壶便递了过来。
落羽接了,仰头便是一大口。
“悠着点。”左奕侧目看了眼,说道:“这是当地人酿的谷酒,不是盛京城那些花啊果的酒,后劲大着呢。”
落羽将嘴角的酒擦干,将酒壶递还给左奕,“放心,就它,再来一壶也醉不倒我。”
左奕哼了哼,接过酒壶却是放到了一边,身子一软,躺在了屋脊上。
“你替我看会儿,我先睡睡。”
落羽才要应好,却在下一刻,猛的绷紧了身子。才刚躺下的左奕突的坐了起来,轻声问道:“哪个方向?”
“西北方向。”
“几个人?”
“一个人。”
话落,两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目光。
末了。
左奕,“会不会是探子?”
落羽,“我过去看看?”
左奕,“……”
稍倾。
“还是问问王爷的意思吧。”
落羽应了一声,正欲下去,却在下一刻,西北角的身影纵身而起,像离弦之箭一般朝这边射了过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原本坐着的左奕也跟着急射而起,迎着那抹身影便冲了过去。
落羽毫不迟疑的纵身下了屋脊。
而就在他落地之时,燕行也已经护着苏宬从屋里走了出来,守在暗处的飞羽紧跟着现身,和落羽呈护卫之势站在了燕行和苏宬的身侧。
屋顶上的两人,一人如蛟龙出海,腾挪跳跃无影无形,另一人则如猛虎下山,招式大开大合。明明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却已经你来我往十几招。
“停!”
随着一声轻喝响起,缠斗着的两人瞬间分开。
“早就想和你比试一场,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步崖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巾,眉目含笑的看向左奕,说道:“今日场合不对,时机不对,就到此为止,如何?”
左奕还能说什么?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步崖一脚踹下屋顶。
都说江湖人性子野不服管束,视规矩如无物,原还觉得是夸大其词掺入了偏见,眼下看来,还真是他左奕太过纯善了!
“好,有机会定向步护卫讨教,分个高低。”左奕说道。
步崖呵呵一笑,纵身跃下了屋顶,朝站在廊檐下的苏宬和燕行走了过去。
“步崖见过王爷,见过大小姐。”
燕行微微颌首,苏宬的人,他还是愿意给点面子的。
这是苏宬自路上分开后,第一次与步崖见面,自是欢喜的很。又想到,他是追踪图颜猛可而去,还带着广丹,现在回来了,那是不是说,他已经发现图颜猛可的踪迹了?那秦桑呢?秦桑是不是也跟他一起回来了?
这么一想,苏宬不由得便急声问道:“你一个人吗?秦桑呢?还有广丹,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秦桑被图颜猛可送回了达怛。”
“送回达怛?”苏宬一怔之后,问道:“他为什么要把秦桑送回达怛?”
步崖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图颜猛可呢?”苏宬继续问道:“他也回达怛了吗?”
步崖欲言又止。
苏宬却是问题一个连着一个。
“广丹呢?广丹在哪里?”
最后还是燕行看不下去,对苏宬说道:“进屋再说吧,步护卫一脸风尘仆仆,怕是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让他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说。”
步崖感激的看了眼燕行。
一行人转身往屋里走。
步崖喝了口热茶,理了理思绪,没等苏宬问,便开口说道:“对不起,大小姐,我失职了。”
苏宬愕然的看着他,好半响。“为什么,这样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中了图颜猛可的奸计,原以为他和秦桑在一起,可是直到到了达怛王庭,我才发现,那个人并不是图颜猛可。”步崖说道:“是他的护卫假扮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