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的早朝定在五更天。
紫宸殿外,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等着早朝的文武大臣。
刑部尚书钱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仅是其它几部的尚书,就连大理寺卿以及五门提督都凑了过来,统统问着同一个问题。
那个萨伊蛮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深更半夜会城捉拿,今天一早四城的城门口张贴着悬赏令。
只可惜,不论这些人怎么问,钱珍的嘴都闭得像个蚌壳,不是顾左右而言它,便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人陆陆续续到齐,按部就班的站好了位。
只是,不似往常一样,等了又等,却没等来净鞭的声音。
渐渐的,人群里响起窃窃的私语声。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响,原本按部就班站着的人开始四下里走动起来,如刚才一样四五人围在了一起,小声的议论起来。
而就在众人说得热火朝天时,金銮殿的一侧,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没等众人醒过神来,那道身影突然提了声音大声喝唱道:“传圣上口谕,因感龙体违和,今日免朝,饮此!”
大殿内外的文武大臣们面面相觑了片刻,稍倾,齐齐跪地山呼万岁,然后一一将折子放在自金銮殿上走下来的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然后井然有序退下朝堂。
只是,一出紫宸殿。
人群刹时间沸腾了。
宏祯帝虽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但却一直是个勤勉的皇帝。
便是当年盛宠邵氏也从不曾出现过偷懒不早朝的事情,却在今天突然免了早朝,且是以龙体违和为由。
龙体违和!
到底违和到什么样的地步,会使得一个向来勤勉的皇帝连早朝都不出席?
储君未立,皇帝又龙体违和,大夏难道是要乱了吗?念头生起的刹那,所有人都慌了手脚,呼啦一下子再次围在了一起。
“皇上他到底怎么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龙体违和了?”
有精明的人,立时将宏祯帝的龙体违和和钱珍昨夜搜城拿人联系到了一起,三三两两的围了上去,“钱大人,那萨伊蛮到底犯了什么事?”
“钱大人,皇上的龙体违和可是与那萨伊蛮所犯之事有关?”
“钱大人……”
钱珍在人群里挣扎着,左打揖右拱手,慌慌乱乱中,手上突然一紧,下一刻那人拽着他飞奔着跑出了人群,匆匆忙忙间鞋子跑掉了也没来得及去捡。
一气跑到停在正华门自家候着的马车旁,钱珍气喘吁吁的想要对救他于水火的人道谢,不想一抬头,却在看清那人的面貌时,怔得失了反应。
“你,你是……”
“飞羽见过钱大人。”飞羽松开握着钱珍的手,揖手行了一礼,不待钱珍开口,他已经顾自站了起来,“钱大人,我家王爷让我转告你,萨伊蛮所犯之一不可与任何人提及,若是有人问起,便说他盗了御用之物。”
钱珍连连点头。
开玩笑,就算是璟王殿下不提醒,他也不敢说啊。
那可是布防图啊,正值此风雪飘摇之际,他还想太太平平的多活几年,寿终正寝呢!
“另外,我家王爷还让我告诉钱大人,给风近雪另行安排一间牢房,严禁探视。”飞羽说道。
钱珍连声应道:“下官明白,下官即刻就去安排。”
飞羽看了眼不远处蠢蠢欲动试图再次围上来的人,对钱珍说道:“钱大人赶紧离开吧,王爷说非常时期,万望钱大人持身以正。”
钱珍擦了把汗湿的额头,颤颤瑟瑟的上了马车,临去前,回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眼飞羽。
“钱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飞羽问道。
钱珍默了一默,咬牙问道:“皇上他……”
飞羽摇了摇头。
钱珍也不知道是看懂了飞羽叫他不要多问的意思,还是多想了什么,脸色蓦然一白,咚一声跌坐在马车里,车夫甩起马鞭,马车笃笃的驶了出去。
飞羽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马车,又看了眼身后的那些文武大臣,转身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花儿胡同。
苏宬心神不宁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奉命出去打探消息的赤羽突然匆匆的跑了回来。
“怎么样?”苏宬迎上前,急声问道:“打听到了没有?”
“皇上没有早朝。”赤羽喘了口气,说道:“王爷入宫后没有出宫,也没有派人回王府递信。”
苏宬扶着桌子怔怔的站了会儿,然后慢慢的坐了下去,自言自语的问道:“宫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赤羽拿起桌上的茶壶又取了个杯子,倒满一杯,一口饮尽后,擦了把嘴,说道:“忠勇王府的世子妃昨天晚上没了。”
“嗯?”
苏宬一脸怔忡的看着赤羽。
赤羽被她看得愣了愣,想了想,“李胤岑老婆死了!”
苏宬:“……”
赤羽挠了挠头,这样还不明白?莫不是傻了?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给苏宬一巴掌,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傻了时。
苏宬开口了,“死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呃!
赤羽长舒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耐心好,不然,真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形!
“她好像嫁进忠勇王府没多久就病了,病了好几年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现在才死,也不容易了!”
什么叫“现在才死,也不容易了”?
说得好像,人忠勇王府早盼着她死一样!
苏宬本想再说几句,但想到眼下似乎宫里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当下将便忠勇王府的事扔在了一边,转而和赤羽重新说起燕行来。
“怎么就连个消息也不送出来呢?”
赤羽没想那么多,一屁股坐在了苏宬的旁边,把玩着手里的瓷盏,没心没肺的说道:“你啊,就是好操心!王爷他是男人,又比你个高,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你瞎操这闲心干什么?”
苏宬被她说得哭笑不得。
什么叫,她瞎操闲心?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一旦让詹景华得势,燕行,她,以及所有和她们有关的人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王爷……”
苏宬才开了口,坐在她身边的赤羽猛的站了起来,转身便往外走。
苏宬怔在了原地。
这是……
但下一刻,赤羽却去而复返,并且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飞羽?”苏宬突然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家王爷……”
“王爷没事。”飞羽截了苏宬的话,轻声说道:“是皇上出事了。”
“皇上怎么了?”苏宬提了声音问道。
“皇上中了春梦无痕的毒,昏睡不醒。”飞羽说道。
春梦无痕!
苏宬猛的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詹景华!
詹景华他动手了!
现在怎么办?
皇上昏迷不醒,接下来,他是不是便会提出,让詹宜将五皇子记在名下,他以国舅的身份监国?
猜透真像的苏宬忍不住的便抬头朝飞羽看去,失声问道:“鹤庆候是不是也在宫里?”
“鹤庆候没有进宫。”飞羽说道。
苏宬咽了咽干干的喉咙,怔怔的问道:“鹤庆候没有进宫?”
飞羽肯定的点头,“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苏宬怔怔的问道:“这个时候,鹤庆候怎么……”
飞羽打断苏宬的话,紧接着说了一句,“就连皇后都没有出坤宁宫。”
也就是说,宏祯帝出事了,身为皇后的詹宜她将自己完全的置身事外。宏祯帝死也好,活也好,她不在乎!太子是二皇子也好,五皇子也好,跟她没有关系!
这……花了一点时间,苏宬才将这个消息消化掉。
而下一刻,苏宬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不容许错过的时机,一旦让詹景华掌握先机,想要扳回这一局,就无异于登天之难!
“飞羽,你即刻赶回皇宫,替我带句话给你家王爷。”苏宬说道。
“大小姐请吩咐。”
苏宬凝重了脸色,看着飞羽,一字一句道:“告诉你家王爷,无嫡立长!”
飞羽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但下一刻,却是恭声应道:“是,属下记住了。”
送走飞羽。
苏宬在屋子里不住的转着圈子,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互相敲打着。
这个时候,她还能做什么呢?
詹景华一定没有想到,詹宜会如此的绝决,他一定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让事情照着他设计的方向走。
要怎样做,才能打乱他的部署?
蓦然。
苏宬步子一顿,抬目朝赤羽看去。
幽遽宛若深潭的眸子里,燃烧着仿若来自地狱的九幽烈火。
骇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赤羽生生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磕磕巴巴的问了一句,“大小姐,你,你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苏宬绷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陡然绽起了一抹幽幽的笑,在赤羽见鬼一般的神色里,缓缓开口说道:“走,我们去趟鹤庆候府!”
“去,去鹤庆候府?”赤羽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个时候,去鹤庆候府干什么?”
干什么?
苏宬扬眉轻笑。
自然是去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