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詹景华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候,肯定是不合适第三个人在场的。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小雪应了一声,逃命一般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詹景华进了屋子。
梅华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上前行礼。
詹景华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外面的风言风语是怎么回事?”
梅华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无人色,“候爷,当日之事,婢妾绝没有向第三个人说起过,若是婢妾欺瞒了候爷,叫婢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是你,那会是谁?”詹景华眯了眸子,目光刀刃般的锋利。
梅华“咚”一声,跪在了詹景华膝下,“候爷,真的不是婢妾,婢妾可以对天发誓……”
“不是你,也不是本候,就是说当日之事还有第三个人知晓。”詹景华打断梅华的话,一字一句的说道,稍倾,拧眉问道:“那个人是谁?”
梅华瘫在了地上,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詹景华看在眼里,微微倾身,目光狰狞的看着她,“萧氏近身侍候的丫鬟、婆子全都处理了,只有……”
说到这,詹景华停了下来,一对幽深如炼狱之火的眸子阴阴沉沉的盯着梅华看。
这样的目光下,梅华抖得像个筛子,上下牙齿咔嚓直响,很快便将嘴唇皮咬得血肉模糊。
“不,不是我。”想到可能会有的结果,梅华的眼泪忍不住便簌簌的直往下掉,“真的不是我。”
她哆嗦着手抓住了詹景华的袍子,费力的替自己辩解,“哪怕就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你不敢吗?”詹景华的打断她的话,搁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抬起,掐在了梅华白皙修长的脖子上,“你连人都敢杀,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铁钳一样的手在慢慢收紧,梅华慌乱的抓住脖子上那只死神之手,眼睛直直的瞪着面无表情眼睛没有一丝温度的詹景华看,嘴里发出徒劳的“嗷嗷”叫声。
眼见得梅华的脸涨成一片紫红之色,因为窒息,连眼睛里都盛着丝丝血色,詹景华却突然的松开了手。
“咚”一声,梅华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却顾不了如同被摔裂的屁股,而是捂着脖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声。
詹景华看也没看咳得惊天动地的梅华,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梅华捂着脖子,怔怔的看着阳光下渐成一个光点的人影,犹不敢相信,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了?下一刻,眼泪如泉水般汹涌而出。
哭到伤心处,梅华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凄厉的哭声穿透屋宇传得老远。
“呸!”角落里有人重重的啐了一声,一脸鄙夷的说道:“还有脸哭?猪狗不如的畜生,迟早有一天,老天爷会收了你!”
小雪抿了抿唇,犹疑的问道:“妈妈,外面那些谣言是真的吗?夫人她真的……”
“什么夫人?”长着张尖酸刻薄脸的婆子,没好气的说道:“一个靠出卖主子爬床的贱货,也敢自称夫人?骚蹄子,狐狸精,烂货……”
“我跟你说,你可小心些,这种背主之人心都是黑的,指不定哪天就把你也给……”婆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小雪脸上一白“呃”的一声,打了个重重的嗝。
小雪还想再问,婆子却是一连的摆手,“去,去,去,侍候你主子去,老婆子我还没活够呢,你别在这,回头给我招祸……”
话落,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小雪默了一默,抬头看了眼芳华轩的方向,脸上一片挣扎之色,最终却是咬了咬牙,认命的走上前。
鹤庆候府的这番动静,很快便传到了苏宬的耳朵里。
素素不解的问道:“怎么就没把人弄死呢?难道鹤庆候是真的心喜欢那个叫梅华的丫鬟?”
苏宬挑了唇角,脸上绽起抹嘲讽的笑,说道:“现在把人弄死了,岂不是坐实了杀妻灭子的名头了?”
素素恍然大悟,稍倾,问道:“就是总有一日,鹤庆候肯定还是要她死的,是吧?”
“当然。”
苏宬抬头,目光幽幽的看着东南的方向,只是,就不知道是死在詹景华的手里,还是她的手里了!
素素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活着简直就是在浪费粮食。”
苏宬笑了笑。
确实早就该死,可既然之前没死,现在也没死。那就活到她踏平鹤庆候府的那一日吧!
随着宏祯帝昏迷的日子越来越多,朝中积压急待解决的事也越来越多,朝中关于立储的呼声几近白热化。
之前还只是六部九卿,现在就连裕王,富平王这些早不理朝事一心只当富贵闲王的王爷都出面了。
裕王比宏祯帝年长几岁,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竟是比宏祯帝还要年轻一些。而相较于裕王的儒雅风流富平王却是个白白胖胖多走几步路都喘的大胖子。
这一天,两人齐齐进宫求见周太后。
裕王到还罢了,自正华门到仁寿宫,走得毫无压力,顺带着一路还收获了不少爱幕的目光。富平王却是走两步停一停喘一喘歇一歇,再走两步,再停一停……明明三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愣是用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只把个裕王气得恨不得一脚踢在富平王身上,让他像个球一样滚进去。
“知道你是这么个废物,我一早就不约你,我自己来了。”裕五恨恨的说道。
富平王喘了口气,将手里湿透的帕子递给一边宫人,拿了张干的帕子拭了拭满额头的汗水,这才说道:“四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忘了,小时候你总生病,还是我背着你到处跑呢。我那个时候嫌弃你了吗?”
话落,不忘翻了个大白眼给裕王。
裕王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裕王这辈子最引以自豪的除了引以为傲的长相外,便是身为燕氏子孙的这个身份!最伤心的却是自家老爹儿子生得太多!而最羡慕的便是堂兄弟富平王家就一根独苗苗!
将前尘往事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的裕王,转回身,打发了扶着富平王的宫人,将富平王猪蹄一般的胳膊搭在了身上,一脸嫌弃的说道:“叫你少吃点,少吃点,偏不听。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撑死。”
富平王嘿嘿笑着接了裕王的话,“撑死总饿死强。”
裕王:“……”
他能把这个死胖子撩这不管吗?
周太后午觉醒来,听商素说裕王和富平王在偏殿等候时,一愣之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富平王怎么来的?”
商素说道:“走来的,奴婢看两位王爷,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可真是难为他了。”周太后一边示意郑虎把人请过来,一边说道:“也是个傻的,提前说一声,哀家让人备顶软轿去接不就得了。”
“奴婢说了,只是,富平王说,可不敢再坐了,回头再坐塌顶轿子,这辈子他都不好意思进宫了。”
周太后久无笑容的脸上,听完商素的话,冷不丁的便绽起了一抹笑。
这笑话还是几年前,中秋节周太后嫌宫里太冷清,召了几个王爷和家眷进宫吃团圆饭,结果抬富平王的轿子走了半道被压塌了!
说着话的功夫,郑虎已经领了裕王和富平王走了进来。
两人才要上前给周太后行礼,被周太后给抬手制止了,“都是一家人,这些虚礼就免了。”
裕王还在犹豫,富平王却是二话不说便站直了,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要说,我们这些小的为什么就喜欢来您这里呢?可不就是因着您老最是疼爱我们。”
正吩咐完郑虎给两人搬椅子的周太后,听了这话,目光轻抬朝富平王看去,说道:“你这说谎都不带打个草稿的啊?你喜欢来哀家这仁寿宫?你一年来了几回啊?”
富平王嘿嘿笑着说道:“人没来,心来了。”
周太后哼了哼,回头朝裕王看去,“难得你们俩个凑在了一起,说吧,来找哀家什么事?”
裕王和富平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默了一默,两人站了起来,裕王甚至扶了富平王一把,在周太后若有所思的目光里,齐齐跪了下去。
“太后,立储吧。”
周太后伸出去欲扶俩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裕王抬头,迎着周太后晦涩难明的眸子,轻声说道:“皇上已经昏迷近半旬,国不可一日无君,朝政大事一日不能耽搁……”
“起来说话吧。”周太后打断两人的话,说道。
郑虎连忙上前几步和裕王一左一右扶起了富平王,侍候着他坐回椅子里,这才退了下去。
“皇婶您是个果断的人,储君迟迟不立,可是有为难之处?”富平王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周太后叹了口气,燕家成年的男人不多,这两人又是打小和宏祯帝一起玩大的,在那些艰难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也就只有他二人给宏祯帝彼时的幼年带来了些许的欢乐。
是故,她愿意给予他们尊重,给予他们信任。
“是的。”周太后目光轻抬,看向二人,轻声说道:“哀家属意四皇子燕潼,只是皇后她……”
“皇后娘娘属意五皇子?”裕王接了周太后的话说道。
周太后沉沉人叹了口气,默然点头。
裕王和富平王彼此看了一眼,默了一默,裕王说道:“臣侄说句大不敬的话,五皇子必竟还小,且鹤庆候又有威名在外,确实是四皇子更合适一些。”
富平王连连点头。
谁说不是这个理呢?
可詹皇后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执掌六宫的人,是宏祯帝的结发妻,且又有一个在军中有着赫赫威名的娘家兄弟,倘若一定违逆她的意思,立了四皇子,怕是没等外面打进来,他们自己先就要乱上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