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前,两方人马对峙着。
浑身浴血的黑甲男人,手持钢刀面无表情的看着殿门紧闭,却灯火通明的大殿。
李胤岑满身是血的站在宫门前,紧握着朴刀,目光掠过黑甲男子,看向了被夜风吹得袍角翻飞似欲乘风飞去的詹景华。
“放弃抵抗,我仍旧可以考虑留你一命。”隔着人群,詹景华冷冷说道。
李胤岑啐了一口,将手里的朴刀咬在嘴里,将烂了一截的袍摆用力一撕,随手扔到地上,然后取了嘴里叼着的刀,深吸一口气,正欲吆喝一声带领剩下的侍卫往前冲。
却这时,一直紧闭的崇政殿被打开,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的自大殿内走了出来。
詹景华目光一紧,一把拂开挡在跟前的人,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迎着玉阶之上的那抹明黄身影走了过去。
隔着一丈多高的玉阶,宏祯帝一脸复杂的看着满目惊愕的詹景华,问道:“朕虽有负皇后,但朕自问待你并不薄,为何做下这十恶不赦之事?”
詹景华没有回答宏祯帝的话,而是目光轻移,看向了落后宏祯帝一步之外的覃鸿雪和极肯异域风情的雪莲身上,慢慢的,眼里的疑惑渐渐被一种原来如此替代。
他不甘心的抬头看向头顶不见星光,就连月亮也隐进云层的夜空,远远的传来四更鼓响。若是不能在天亮前,定下大局,他即便是赢了,也会落得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后果!
这么一想,他沿着玉阶一步一步走了上前,目光也将玉阶之上的几人齐齐看了个遍,在看到苏宬的那一瞬,他怔了怔,似是不明白,这个时候,苏宬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越来越近的詹景华,燕行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宏祯帝的面前。
詹景华步子一顿,看着燕行,突然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似笑非笑。
燕行拧了眉头。
“你就不好奇,这些人,是怎么出现在这宫廷的吗?”詹景华突然问道。
燕行冷笑,鬓角却是青筋隐现。
詹景华眉梢飞扬,笑容里有着无法掩饰的自傲:“外面五军营已经围了皇宫,在这皇宫底下我埋了几百公斤的火药,我若失败,你们统统都得给我陪葬。”
燕行身后的宏祯帝变了脸色,目光如刀似箭般的看向詹景华,“皇后的生死你不管了?五皇子的生死你也不管了?”
“皇姐早已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至于五皇子,那是你的骨血,他的生死与我何干?”詹景华说道。
“撒谎!”娇俏的声音响起,雪莲大步走到詹景华跟前,“你就是那什么鹤庆候吧?五皇子明明是你的儿子,你干嘛要说是蠢皇帝的?有胆子睡人家的女人,为什么没胆子认自己的骨肉?”
詹景华面露震惊,眼睛里缩了缩,看着雪莲的目光几欲吃人。
雪莲哼了哼,毫无畏惧的看着他,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和嘲讽,“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本公主好看,那也不是你这种龌龊东西可以看的。”话落,猛的抬手指着詹景华,喝道:“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掉!”
与此同时,血红的一道流光朝着詹景华飞了过去。
看到殿内黑甲男子死去一幕的苏宬几人,没有想到雪莲会故计重施,却又齐齐目光焦灼的看着那道红光。
只是,让大家都失望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谁也没看清詹景华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寒光一闪,再看时,雪莲的那只红蝎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真可惜!
“啊!”雪莲看着地上断成两截,却仍旧竖着个尖尖的尾巴乱扎的红蝎子,尖叫着便要朝詹景华扑去,嘴里兀自喊着,“你杀了我的红豆,我跟你拼了……”
千钧一刻之际,一双手伸了出来,将形如疯颠的雪莲拉了回去。
“不许任性。”覃鸿雪拽着又哭又叫的雪莲,头痛的安抚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会没命的。”
“他杀了红豆,我要替红豆报仇……”
“你杀不了他的。”覃鸿雪死死的扣着雪莲的手,迫使她看向他,“你忘了,你来之前答应过你父皇,要听我的话的?”
雪莲委屈的低下了头,豆大的泪珠“簌簌”的直往下跳。
覃鸿雪无奈,只得抱了抱她,柔声说道:“你别哭,我答应你,以后陪你去沙漠重新找过一只给你。”
“真的?”雪莲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问道:“你不骗我?”
“真的,不骗你。”
埋首在他怀里的雪莲,偷偷的侧了半边脸,对着朝她和覃鸿雪看来的苏宬,挑了挑眉梢,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如黑琉璃般剔透晶莹,绽起抹微微得意的笑。
苏宬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唇角,真是个傲骄不服输的姑娘!
詹景华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一幕,只是不同于苏宬的感动,他只有一种深深的厌恶感。陡然振腕一抖剑尖,雪亮的阿喃剑发出一阵苍凉似龙吟的轻鸣声,打破了这份旖旎的景像。
他目光轻抬,直直落在宏祯帝脸上,略作一番沉吟后,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燕行眉头微蹙,正欲开口,不想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不待他回头,宏祯帝已经掠过他,掠过他,正面与詹景华对上。
“雪莲公主说的是真的吧?”宏祯帝问道。
“雪莲公主?”詹景华一瞬抬头,目光朝被他嫌恶的雪莲看去,拧眉问道:“你是小邾国的人?”
“哼!”雪莲抬头神色倔傲的看着詹景华,说道:“现在,你知道怕了吧?我问你,你给这蠢皇帝下的石生花和春梦无痕是从哪里来的?”
詹景华默然不语,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不绝。
如果连久不出世的小邾国人都能万里迢迢的出现在这,那是不是说,连老天都在帮着燕氏?那他的所作所为岂不是逆天而行?
念头才起,便被詹景华摇头否决。现在,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一场非胜即死的战争,他必须拼尽全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詹景华冷冷的撇了目光,看向宏祯帝,“燕霖,你欠阿姐的,欠我詹氏,倘若你真有悔改之心,传下立五皇子为太子的圣旨,以谋逆之罪赐死燕行,你我之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宏祯帝目光紧了紧,下意识的朝燕行看了过去。问道:“为什么要赐死璟王,阿行又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出生在皇家就是他的错。”詹景华说道,话落,语带不耐的说道:“当然,你如果愿意让整座皇宫的人替你陪葬,我也没有意见。”
宏祯帝默然不语。
玉阶之下,陡然响起一道阴柔的声音,“皇上,你不为别人想,难道太后娘娘你也不想吗?”
以宏祯帝为首的众人齐齐抬头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便看到肥胖如猪的杨园,穿着一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一摇一晃的走了出来。
“杨园!”
看到杨园的宏祯帝在刹那目眦欲裂,恨不得掐死他,只是,他才动,燕行便上前一把挡在了他的身边,“皇兄,莫中了狗贼的奸计。”
宏祯帝怒目金刚般的瞪着,呼哧呼哧走到玉阶之上的杨园,喝道:“畜生,你竟然敢谋逆!”
积威之下,杨园身子下意识的抖了抖,却在下一刻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后,恼羞成怒的瞪着宏祯帝:“蠢货,做都做了,还问什么敢不敢!”
短短一个晚上,宏祯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骂蠢货了。可是,杨园和雪莲又不同。雪莲虽是姑娘,可她是小邾国的公主。杨园呢?不过是从前侍候他的一条狗!
宏祯帝瞪着面红耳赤的杨园,冷冷一哼,说道:“果真是养不熟的狗!”
本就涨红的脸顿时黑得像个锅底,才欲开口,却在下一刻,呵呵一陈冷笑,末了,抬起头用他毒蛇一样的眸子,看着宏祯帝,“你骂吧,你现在骂得越痛快,回头你就越痛苦。”
话落,看也不看气得直发抖的宏祯,而是转身对詹景华,说道:“候爷,皇后娘娘已经将太后娘娘请来了。”
詹景华冰冷淡漠的脸上陡然绽起抹笑,问道:“在哪里?快请了娘娘过来。”
“是。”杨园转身,对着玉阶之下,用他公鸭一样的嗓子,喊道:“玉溪,请了太后娘娘过来。”
话声落下。
便看到玉阶下,乾清门后缓缓的走出了几道身影,当先一人,霍然正是发髻凌乱的周太后,而在周太后的身侧,则是安太妃。
走在她们后面的是神色难辩喜怒的詹皇后,最后便是几个手握大刀的黑甲男子。
不同于玉阶之下的那些黑甲男子,这几个黑甲男子却是一身的干净清爽,只是眉眼间的冷色却是更浓,一看就是那种杀人如麻的。
“母后!”
宏祯帝和燕行齐齐喊出了声,宏祯帝更是急得想要跑下玉阶,却在关健时候被燕行一把拦住。
他看着急得失了分寸的宏祯帝,摇了摇头,“你在,母后便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