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
詹景华抓起桌上老和田白玉带红沁镂空太湖石玉山子摆件,往地上狠狠砸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
摆件摔得四分五裂。
底下站着的内侍和阿奈下意识的缩了缩肩,喘气声都小了不少。
詹景华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腹内翻滚的怒火,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娘娘,皇后娘娘说得对,这是太后的恩宠,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内侍不敢多言,轻声应喏,在阿奈的引领下退了出去。
詹景华却是在内侍和阿奈离开后,再也控制不住的猛的抬手将书桌上东西齐齐拂了开去,这样还似不能泄火,握手成拳,重重的砸在紫檀木的书桌上。
“咚咚咚”的闷响声,听在尚未走远的阿奈和内侍耳里,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詹景华却全然不管,生平头一次不受控制几近疯狂的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阿奈送回内侍回来,默立在门外良久,就在他踌蹰着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时,身边陡然刮过一道风,紧接着眼前一花,等他再定睛看去时,眼前只剩下一个黑点。
“候爷!”
阿奈拔脚便要追出去,只是,远远的响起詹景华的厉喝声,“谁也不跟过来。”
阿奈站在了原地。
稍倾,看了眼屋内的一片狼藉,拔脚走了进去,默默的收拾起来。
紫檀木的书桌还有一侧的博古架统统被整个推倒,瓷器,玉器,稀哩哗啦的碎了一地,沾着墨汁的纸张,碎得四分五裂的端研……
阿奈蹲下身子,一样一样的收拾着。
陡然,目光定格在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上,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露出微微发黄的一角。他鬼使神差的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别样桃花应未负,此身共许梦魂长。”阿奈喃喃的念着,想了想,将纸张重新夹回书里,继续收拾别的东西。
花儿胡同。
苏宬正听着赤羽打听回来的情况,却在这时,素素自外面走了进来,“小姐,陈伯说外面来了两个衙役,说是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的人?”
素素点头,“说是例行公司,来问小姐几句话,小姐你见还是不见?”
“让陈伯请到花厅好生招待着,我换身衣裳就来。”苏宬说道。
素素应声退了下去。
赤羽不解的看向苏宬,说道:“其实你不见,也没关系的。”
“见一见吧。”
苏宬脱下身上家常的衣衫,换了一身会客的衣裳后,起身往外走去。
赤羽想了想,拔脚跟了上去。
花厅里。
衙役正由陈礼陪着喝茶,见到苏宬,连忙站了起来,“苏小姐。”
苏宬笑着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陈礼待苏宬坐定后,这才上前,轻声将两人的来意说给苏宬知道,“说是秦桑一口咬定,是你指使她去敲登闻鼓的,想请小姐去大理寺问几句话。”
后脚跟进来的赤羽,将陈礼的话听在耳里,当即便炸开了,骂道:“当真是狗爹生的小畜生,枉费你待她那么好,现在回过头来就咬你。”
秦桑会反咬,在知道她是鬼熬的女儿后,苏宬就猜到了。
只是,大理寺的态度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必竟,这之间还欠扯到燕行不是?燕行又岂会让大理寺失礼于她?
当然,大理寺肯定是要走一趟的。
这么一想,苏宬抬头看向赤羽,问道:“广丹在哪?”
“你问那个小白眼狼干什么?”赤羽没好气的说道。
“你去告诉他,我要去大理寺看秦桑,问他想不想同去。”苏宬说道。
赤羽张了张嘴,却在对上苏宬略有深意的目光时,话声一顿,转身退了下去。
她走了,苏宬这才对两个衙役说道:“我有个师侄,他应该可以指证秦桑刻意包藏祸心栽脏陷害我,两位还请稍候片刻。”
“好说,好说。”两个衙役齐齐应道。
约一刻钟后,赤羽带着面色憔悴,小脸瘦得就只剩个骨架子的广丹回来。
“苏……师姑。”
苏宬点了点头,指着那两个衙役说道:“这是大理寺的两位公差,奉命来请我去大理寺问话,你想不想和我同去。”
“我去的。”广丹当即说道。
苏宬点头,朝两个衙役看去,“那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当即站了起来,神色恭敬的退后一步,示意苏宬先走。
这不是苏宬第一次来大理寺,前一次来还是因着苏宓设计陷害赤羽。好在,这次是大理寺卿李治善亲自接待的她,并且不是在前堂,而是直接请她去后堂问话。
“让王爷受委屈了,改日下官亲自设宴向王爷赔罪,届时还请王爷赏脸。”
苏宬尚在门外,便听到大理寺卿李治善赔着小心的声音。
燕行也在?
苏宬一怔之间,身下的脚步却是不停。
待跨进门内,果然便看到燕行和李治善一左一右的坐着。
见到她进来,燕行想也没想的便站了起来,迎上前,说道:“你来了?”
李治善一年,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自回盛京城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苏宬看着身形清减了不少,眉眼之间越发锐利的燕行,少不得便心生疼惜,柔声问道:“你怎的在这?”
“是李大人请我来的。”燕行说道。
苏宬到不认为李治善这是想要燕行领他的人情,想着,应该是因为秦桑和她的关系,若是有燕行这个苦主能证明她的清白,秦桑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如此一来,不论是对周太后又或者是对燕行,都是一个交待!
至于秦桑……苏宬唇角挑起抹讥诮的弧度,人要作死,老天也阻止不了。
李治善这个时候适时的走了上前,喊了声“苏小姐”后,便回头看向燕行,问道:“王爷,既然苏小姐到了,那下官这就让人把那贱婢带上来?”
燕行点头。
李治善走了出去,吩咐门外的候着的侍从下去提人。
“没什么大事的,只是走个过场,你别担心。”燕行轻声对苏宬说道。
苏宬点头,随着秦桑身世的大白于天下,这场官司不论开头中间闹得有多多沸沸扬扬,都注定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秦桑的死无全尸,詹景华的功亏一篑。
“嗯,我不担心的。”苏宬轻声说道,稍倾,抬目看向燕行,问道:“你这些天在忙些什么?赤羽好几次回王府,都没看到你。”
燕行左右看了看,身子微侧,在苏宬耳边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句话。
苏宬霍然变了脸色,目光惊喜的看着他,问道:“真的?”
燕行点头,幽深的凤眸间掠过道一闪而逝的笑,快的叫人抓也抓不住。
“王爷。”
耳边响起李治善的声音,苏宬连忙垂了眼睑,将眼底抑制不住的喜色遮了过去,待收拾好心绪,这才抬目看向李治善。
李治善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着微妙的变化,可却不知道这变化因何而来,只能目光不动声色的在燕行和苏宬身上扫了扫,却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心里暗忖:坊间私下传言,未来的璟五妃非这位前成国公府大小姐莫属,当日尚且不信,可今日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如此,这位未来的璟王妃万不可得罪才是。
这么一想,对着苏宬又和善了几分,安抚道:“苏小姐不要紧张,只是问几句话,问完,你就可以离开。”
苏宬承了李治善的好意,轻声说道:“好的,谢谢李大人。”
李治善摆手示意苏宬不用客气,端了桌上的茶盏对苏宬举了举。
苏宬回以一笑,端了茶盏,正要递到嘴边,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杂乱的步子声,紧接着是衙役的声音,“大人,人犯带到。”
李治善放下手里的茶盏,“带进来。”
下一刻,两个五大三粗身材粗壮的健妇一左一右跨了进来,而在两人的中间,是满身血污蓬头垢面的秦桑。
“秦桑……”
站在苏宬身后的广丹抬脚便要上前,只是,他身子才动,一只脚重重的踩住了她。
广丹抬头看去,对上赤羽阴沉的能滴出水的脸,一对眸子更是寒光森然,好似只要他敢动一下,她便能让他血溅当场。
广丹唇角翕翕,终究没敢越雷霆半步。
“小姐!”
随着一道怯懦的声音响起。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婆子手里一身脏污的秦桑身上,此刻,秦桑正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正乱发里抬起,细长深凹的眼睛如同淬毒一般看着苏宬和燕行,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与表情完全不符。
“对不起,小姐,他们对我用刑,我实在熬不住了,就招了。”
几乎是秦桑的话声一落,屋中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感觉到燕行隐有怒意,苏宬给了他淡淡的一个神色,示意他稍安勿燥,之后,缓缓站了起来,朝秦桑走去。
自进了屋子,秦桑便被扔在地上,两个健妇垂手并脚的立在一侧,却是随时做好上前制止她发疯的准备。
一步开外,苏宬站定,目光淡淡的看向朝她看来的秦桑,“招了?招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