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宬收了手里的金针,正准备替英国公夫人把褪下的衣裳穿好,一侧候着的云和郡主抢步上前。
“苏小姐,我来吧。”
苏宬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身让出床榻前的位置。
云和郡主谢娡走上前和丫鬟一起帮着英国公夫人穿衣裳。
世子妃荣清芷则是一脸紧张的问道:“苏小姐,老夫人她怎么样?”
“夫人,我们去外面说吧。”苏宬说道。
荣清芷张了张嘴,苏宬却已经抬脚朝外面走去。
正院的小花厅。
燕行正由英国公谢玉和世子谢钰其陪着喝茶说话,见苏宬走了出来,几人齐齐话声一顿,朝苏宬看了过来。
谢钰其先就站了起来,问道:“苏小姐,家母她情况怎么样了?”
苏宬没有立刻回答谢钰其,而是问道:“世子,穆太医呢?”
“穆太医和其它几位太医讨论家母的病情,我这就让人去请他过来。”话落,高声喊了外面侍候的谢守,吩咐道:“你去请了穆太医过来。”
谢守应是匆匆退了下去,不多时便将穆柏成以及旁的几位太医也给请了过来。
见到苏宬,穆柏成眼睛一亮,大步上前问道:“苏小姐,老夫人的情况,你怎么看?”
“老夫人脉相分离,脉沉眩滑,不似中毒之状,到似阴虚所致。”苏宬说道。
穆柏成眼睛一亮,“苏小姐也是这般认为?”
苏宬微微一笑,说道:“晚辈学艺不精,岂敢在穆太医面前班门弄斧,想来穆太医所言才是老夫人之病灶所在。”
穆柏成连连摆手,别的不说,就说苏宬那一手认穴、刺穴的手法,他自认便远不如她。至于用毒解毒,他和覃偐本不相仲伯,可覃鸿雪有小邾国之行,再论起来,他怕是又逊一筹!
两人的一番话早被一侧候着的英国公谢玉和世子谢钰其听在耳朵里,谢钰其不是英国公沉得住气,先就问道:“家母即不曾中毒,为何却昏睡不醒?”
苏宬看了眼穆柏成,然后悄然的退到一侧。
她来,只是确定英国公夫人是不是中了春梦无痕的毒,别的与她无关!
苏宬这一退,便将穆柏成完全的暴露在英国公世子眼底,穆柏成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他的话。
“世子,下官适才和几位同僚也交流过了,老夫人她除了脾胃略虚外,并没有别的不好。”
谢钰其顿时变了脸色,瞪着穆柏成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英国公夫人没有别的不好,可是她却昏睡床上,任谁也唤不醒!
眼见气氛僵住,燕行正欲出声打破这几欲令人窒息的寂静。耳边忽然响起一串凌乱的步子声,他下意识的目光轻抬,便看到英国公府的老管家谢品急急的从外走了进来。
谢品站在门槛外,先喘了一口气,这才抬脚走了进来,恭身行礼,说道:“国公爷,太皇太后遣了商素商姑姑来探望老夫人。”
商素是太皇太后跟前的老人,能让她亲自出宫探望,这整个盛京城怕是只有英国公夫人这头一份了!
英国公目光一撇,对安静站立一侧的世子夫人荣清芷说道:“你带上云和出去迎一迎。”
“是,父亲。”
荣清芷应喏,正欲让人去内室请了云和郡主出来,不想,云和郡主已经自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眼见世子夫人和云和郡主出了花厅,苏宬朝燕行看去。
她和燕行已经被赐婚,商素代表的是太皇太后,她不出去,合适吗?
燕行对上苏宬看来的目光,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良玉已经在太皇太后的心里扎了根刺,这个时候,苏宬离得远远的才是对彼此最好,贸然迎上前,只怕落不着好,还要惹了太皇太后的厌。
得到燕行的示意,苏宬略略不安的心落回了原处,想了想,她还是往不起眼的角落里挪了挪。而几乎是她才堪堪将自己的身形藏好,外面便响起一串步子声,以及世子夫人清清浅浅的声音。
“自去年冬开始,母亲便改了每日午后睡半个时辰的习惯,而是每日傍晚边小睡一会儿。昨儿个,母亲像往日一样躺下了。”
“晚膳时丫鬟见母亲尚未醒来,便去喊她老人家起床用膳……原以为母亲只是嗜睡,便也没放在心上,想着稍后再去喊。”
“不曾想……”
世子夫人语声哽咽。
一侧的云和郡主递了帕子给世子夫人,一边接了世子夫人的话,说道:“祖母自昨儿傍晚睡到现在,一直未醒。”
商素心下一个突突,暗道:怪不得英国公府要请了苏宬入府。要知道,当日孝宗皇帝中了那什么春梦无痕的毒,不就是这般昏睡不醒吗?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进了花厅。
“奴婢见过国公爷,世子爷。”商素福身给英国公和英国公世子行礼。
俩人哪里敢受她的礼,齐齐侧身避了开去。
英国公谢玉上前,“有劳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惦念,特意着嬷嬷走这一趟,嬷嬷辛苦了。”
“国公爷客气了。”商素和英国公客气了几句话后,直奔主题,“老夫人,她现在如何了?”
英国公叹了口气,儒雅英气的脸上一派黯然之色。
商素不由便拧了眉头,目光四下里转了转,在飞快的睃了眼角落里的苏宬后,直接将目光定格在了人群一侧的穆柏成身上,“穆太后,老夫人她……”
“下官和几位同僚一致认为老夫人身体并无异状。”穆柏成说道。
“既无异状,为何却睡而不醒?”商素问道。
穆柏成摇头,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穆柏成是太医院首,若是他都无能为力,那……
商素咽落心里的念头,对英国公说道:“国公爷,老奴可否进去看看老夫人?”
英国公点头,示意世子夫人领了商素去内室。
约一盏茶的功夫,商素由着世子夫人荣清芷自内室走了出来。
英国公及众人齐齐迎了上前。
商素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国公爷还请放宽心,老夫人福泽深厚定能遇难呈祥。”
“借嬷嬷吉言。”英国公说道。
商素不能久留,了解了情况,便回宫复命了。
“国公爷,下官等人留在此处也无用处,不若容我等或是回宫,或是回府翻查案卷,看可否找出对症之药。”穆柏成代表几个太医上前说道。
谢玉颌首,“如此有劳诸位了,若是夫人能化险为夷,诸位之恩,谢某必牢记于心。”
穆柏成连称不敢。
谢玉让世子谢钰其代他送了众人出去。
燕行便也准备带着苏宬告辞,想了想,却是步子一顿,对谢玉说道:“国公爷,穆柏成医毒双修,他既束手无策,你或许可以考虑旁的法子。”
谢玉目光不解的看向燕行。
“不如张贴悬赏令,若是有人能治愈老夫人之病,许以重金酬谢。”燕行说道,
英国公谢玉尚且犹疑,送客归来的世子谢钰其却是连声附和,说道:“父亲,王爷说得有理。太医院虽好,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总有人愿做闲云野鹤一生逍遥。”
谢玉沉吟不语。
“父亲!”谢钰其急了。
过了半响,一声长长叹息响起,“好吧,就依王爷所言。”
当日傍晚边,盛京城由四门外八门齐齐张贴了一张醒目的黄榜。
黄榜上写明,只要有人能治好英国公夫人的奇症,愿酬谢白银万两,良田千倾!
顿时,整个盛京城都沸腾了。
而同样沸腾的还有皇城的另一个角落。
“哈哈哈,可真是老天有眼,阎王爷早该将凤三那个死老太婆收走了。”林太后狠狠啐了一口,对来报消息的心腹宫女采薇说道。
采薇却是拧了眉头,忧心仲仲的说道:“太后,若是英国公夫人有个好歹,云和郡主就得守孝了。那皇上的大婚……”
“守孝?最后守一辈子孝!”林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宫只要看到那个小贱人,就会想到当日凤三那个老贱人是如何羞辱本宫的!这个儿媳妇,本宫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要!”
“可是,英国公掌天下兵权……”
“那又怎样?”林太后杏目圆瞪,一脸倔傲的说道:“不娶小贱人,他还敢谋反不成?”
采薇摇头,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又深知自家主子积怨太深,根本就不是能听得进劝的性子,一番踌蹰后,终是将那些劝解的话咽了回去。
“承禧殿那边的事,你安排的怎么样了?”林太后突然话声一转,问道。
承禧殿住着庄嫔和四皇子燕潼。
采薇一瞬敛了心神,答道:“都安排妥当了,不会让人发现的,到时都会只以为四皇子是失足。”
林太后寡淡的脸上绽起抹深深的笑意,因为喜色,整个人都显得眉飞色舞起来。
“他可是那老虔婆心尖尖的人物,本宫就盼着,他没了,那老虔婆也挨不住,一起跟着去了。如此,这皇宫内院还有谁能凌驾于本宫之上?”
采薇不敢答话。
“想想,真是老天都站在本宫这一边啊。”林太后惬意的靠在美人榻上,吃吃笑个不停。末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笑声一顿,问道:“算着时间,俞淑她应该这几日就到京城了吧?”
“是的。”采薇在心里算了算,说道:“若是脚程快点,后天辰时就该进京了。”
“哥哥是怎么安排的?”林太后问道。
“候爷说先安排表小姐在候府住些日子,大致的规矩学一学,学得有个样子了,再送进宫。”采薇说道。
天顺帝登基,追尊林昭仪为太后的同时,恩封了舅舅林朝兴承恩候!
林太后眉间闪过一抹不屑之色,轻哼道:“哥哥就是太小心了,只要俞淑得了焯儿的欢心,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焯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年邵氏懂什么?还不是照样被先帝捧在掌心里疼着!”
林太后若是知道承恩候让柴俞淑学的是什么规矩,怕是就不会说这番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