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半夜,清白敲响白日少年的房门。
“进来吧。”
房间里传出的声音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稚嫩清脆中又带着上位者不可侵犯的尊贵,清白也不能确定少年是不是成年后的凌羽,在门口犹豫着没有动作。
清白只听房间里的人叹了口气,就像是无奈的妥协般:“清白师叔,我是凌羽,你进来吧。”
清白推门进了。
房间很暗,凌羽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清白只感觉凌羽的坐姿很是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清白师叔,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么?”凌羽换了个方向,可在黑暗中清白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我……我们一直在等你,等你成年后回来……”回来做什么呢?成年之后就应该去鲛海了啊,那里才是真正属于凌羽的地方。
清白被凌羽突然间散发出来的强大的压迫感压制,在没见到凌羽之前他有这么多话想说,可现在见到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凌羽倒是笑了:“师叔还在等我啊,我顺利成年后就回鲛海了啊,师叔你都不知道鲛海好乱的,妖魔欺压鲛族,强迫雄性供他们奴役,雌性让他们娱乐,画地称王,分割领土。他们还设计让鲛族少年无法成年永远保持孩童的模样,长的漂亮的还拍卖出售给人族,被关在笼子里当宠物豢养,说的好听点是宠物,其实就是……”
凌羽很不对劲,清白下意识的打断他:“凌羽,别说了,你……”
“师叔,你喊错了,”凌羽又笑了,他抬头看向清白的方向,却被长发遮住半张脸:“师叔该叫我鲛皇才是,他们都说我是最年轻最强大的鲛皇,师叔知道我是怎么对待那些曾经欺压过我鲛族的妖魔的么?我剥皮火烧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将他们的骨头都敲碎了让人族嚼食吞下,那些逃走的我也要追,若是有人收留包庇我就论同罪对待,一个都不放过……”
“凌羽……”清白不禁又出声打断。
“师叔怎么了?哦,师叔害怕了?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师叔不用担心我,鲛族迟早会成为七界都不容小觑的生灵。”
凌羽起身,坐到茶几边点亮灯光,他招呼清白靠近:“师叔,你现在放心了吧,不用等我了,你们继续往前走啊,你们又不需要我,不是么?”
“师叔现在担心我又有什么用呢?我成年忍受蚀骨之痛的时候,我在鲛海看到鲛族受难的时候,师叔又在哪儿呢?”
印入清白眼帘的赫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
……
“啊!”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廷傲搂住不停颤抖的清白,轻轻拍他的背,轻笑道:“师傅做噩梦被吓成这样,说出去也不怕其他师叔师伯笑话。”
清白哪有心思和他开玩笑,只窝在廷傲的怀里,脑海里凌羽血盆大口的景象挥散不去,闷闷的开口问:“今天下午,在大厅的那个少年是凌羽么?”
廷傲的动作顿了下,拍着他的背笑到:“鲛族雄性成年后容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还有传闻有的雌性为获得绝世的容貌在海底的深处寻找奇特的丹药。我不知道那少年是不是凌羽,我只知道他们一行人身上确实有鲛族的味道,那少年看起来是那些人之首,可若那少年真是凌羽,他为什么不和我们相认呢?”
“可能,在怪我没去找他……”方才梦中的凌羽不就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呆在他的身边么?
廷傲把清白从怀里挖出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师傅,你怎么会这么想,鲛族本就是独行的生灵,它们成年经受的磨难是它们强大的必由之路,你如何能替凌羽分担?千万年来,鲛族受妖魔人欺压,几近灭族,凌羽若不强大,又如何能拯救他的族人?”
“真的?他不怪我没去找他?”
“找他?师傅又能去哪里找他?”
鲛族为求得复兴,将凌羽送至白云道修炼心法,望白云道庇佑,可白云道什么也没能为凌羽做。原先的清白道长性情冷然,勉强才许了凌羽在白云道安身,更别说什么教授绝世的心法。换成了自己,给他的不过也是浅薄的温暖而已。
这浅薄的温暖给的该不该?
“鲛族成年和修仙渡劫一样是非常危急的事情,甚者会失去成年前的全部记忆,”廷傲觉得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就算凌羽没有忘,他也要追捕向四方逃窜的妖魔。不管那少年是不是凌羽,凌羽都已成鲛皇,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廷傲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少年出现后清白就隐隐不安,《傲视苍穹》的情节他都烂熟于心,如今自己所闻所见又为何总有种不真实感?方才只是噩梦,那今日下午少年为何会称呼自己为“师叔”?这里距鲛海万里之远,凌羽追捕妖魔至此么?
廷傲望着把自己绻成一团的清白,凑过去搂住他的腰,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要回来?”
廷傲面前坐着的就是今日大厅的少年,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少年的厌恶:“你这样子是从哪儿来的,真倒胃口。”
凌羽才不在意廷傲恶劣的态度,悠然的喝着茶:“魔神大人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我追逃犯你也要管?而且我成年之后的模样又不是我能选择的,你不喜欢?我倒是蛮喜欢我现在的模样的。”
“我都差点忘了你现在是鲛皇了,怎么?鲛海战乱已平,你如此清闲的么?追逃犯还能打尖住店,喝茶谈天?”廷傲明显不相信。
凌羽晃着手里的茶杯,笑:“让他们逃一会儿,得了这片刻的自由才晓得它的珍贵,你说呢?”
“别装了,凌羽,”廷傲抓住他的手腕:“入梦这种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你以为让他难过内疚他就会爱上你么?你做梦。”
凌羽反抓住廷傲的手,嗤笑道:“好歹,我在他心里占了个位置,是不是爱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