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疑,姐求求你,先低头吧!不管苏染说了啥条件你都答应她,哪怕咱出狱之后不认账,这个节骨眼儿,你要是硬来,可怎么办啊!”
徐姐见怎么都说不动我,急的挠了季征几道红印。
徐姐找的那个全城最好的律师,看到警方提供的证据出了些微妙的变化,从有利于我出狱,变成完全对我有害。他爱莫能助,毕竟这里面已经出现了非人为能控制的事件。
“苏染这家伙一心要把你弄到监狱里,就为了乘厘?!”
“鱼死还是网破,或者,用破网把上钩的鱼兜一下,我只有这两个选择!”
徐姐虽然听不懂我这胡言乱语,但她慌着攥紧我手,眼里又充满泪花,“千万别,听姐一句劝,你跟这小蹄子不值当的鱼死网破。她算老几,死不足惜。你想想你要是真被判刑了,罪名落实了,你这后半辈子不在监狱里度过,也得拉出去枪毙了!”
拉出去枪毙了。
我倒是不怕,但我怨。
真特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五行缺五行的体质,把世间所有倒霉的事儿都拢了过来。
徐姐被狱警赶走后,我想了很长世间。
不行,我不能倒在这关口。
不关那个苏染被女鬼阎王附身,还是女鬼逃窜到别的地方,最后,我都要和她鱼死网破,而不是死在枪口下。
——
出狱的那天。
苏染人没露面,打了个电话,我就被放出来了,但前提是,我答应苏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乘厘。
事实上,我俩也没互相纠缠过,我俩,只是一味的错过。
徐姐说来给我接风洗尘,等了半天没来,我就打了个车回去。
异常安静的小区。
因为我们那层死过人,尽管房东一再降租,大部分人还是搬走了。
正要敲门,声音传出门外。
“要不是你这伤的快魂飞破散,你还是不肯说出你鬼差的身份?你特么的要瞒我多久,你特么的对得起我这么无所保留么!”
“果然男人每个好东西,吃干抹净,就自顾自己那一套,从来不想女人的感受。我们女人是欠了你们男人的?天生下来就该当牛做马唯首是瞻?”
季征嚎叫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疼疼疼!我错了。你慢点儿,疼,这符咒怎么回事儿,你往里加了什么?!”
“加了你大爷个腿儿!看江疑知道你鬼差的身份怎么收拾你!”
一阵争吵过后,我缩回指尖,失去敲门的勇气。
“哎呦我去,竟然忘了时间,说好我要去接江疑的!你自己在家窝着吧,别特么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我擦擦眼泪,快速跑下楼。
楼下。我和正要出发的徐姐碰面。
她一脸惊愕问我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好要去接我。
“等着也是没意思,自己溜达回来了!”
徐姐警惕看看四楼窗户,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生,拥抱了徐姐。
徐姐特哽咽了,不停的说着江疑你受罪了,姐没本事救你。
“姐知道你性格要强,好劝你给苏染低头。要是能替你的话,别说低头,就算让姐下跪都成,但苏染这家伙不是人,她指名道姓让你•••”
“别说了,回去吧,我累了!”
我累了,比一个跳河自杀后悔又游到岸边的人还要累,身心俱疲。
我睡了整整两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正是半夜。
客厅里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和压抑的说话声。
“轻点儿,别把江疑给吵醒喽!”
换做从前,我觉得这肯定是俩处的火热的人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比如客厅,厨房,还有夜晚的阳台啊。
电视上是怎么演的,据说这样特有情调。
关门儿声传来,这就不对劲儿了,俩人再怎么热乎,也不能跑外面去•••
而且,季征那个鬼差的身份,让我不太放心。
我做了平生最傻逼的事儿。
跟踪季征和徐姐。
季征的身体融入黑夜之后,就变成半透明,虽然我不知道大晚上他穿什么衣裳,但也不至于穿盔甲出门。
徐姐的身形和正常完全一样,只不过是,她没有季征走的轻盈。
“在那儿!”
徐姐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指着正西方。
正西方的黑夜中,闪过一道红光。
我这个普通人的体力追赶他俩肯定不容易,但在那个压抑氛围内,我真真儿感到,出事儿了了。
还是大事儿!
季征用身后那把大刀,甩出六尺来长白色光圈,正打在那红色光影上。
“打中了。这下就算是不死,也得半残!”徐姐狠狠甩出一张符咒。
贴在那红影上。
红影在空中停滞了那么三两秒的时间,巨大抖动震颤着。
“坏了。这家伙要逃!”
没等季征再次出手,那红影挣脱开符咒,继续往西方飞。
徐姐拦住冲动的季征,“不慌,就算她把符咒挣脱了,刚才符咒已经砸进她骨子里,这些符文。能带着我们找到她。”
人在慌不择路的时候,最先想到的逃跑路线是回家,妖魔鬼怪也是,但凡他们能逃到的地方,肯定对她最为重要。
差不多已经跟到郊区的位置,爬过一个很大的斜坡。在半山腰上,有个茅草屋,亮着昏黄的灯光。
周围荒凉无比。
半夜三更。也没人走这条县道,更不可能有人去这鸟不拉屎的亮灯处。
但,那缕红影就到了这个地方。
徐姐和季征在我前面,我看见的,他们自然也看的清楚。
那缕红影从半空中踉跄着跌下来,落入昏睡在门口的苏染身上。
苏染眼冒红光,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精神抖擞的左右晃动脖子,张嘴笑了。
“你们特么的没完了是么?!”
季征冷笑,“没完?你一个女鬼,逃出地狱,身染戾气,为害多少百姓,地府是不会饶过你的。今儿你就乖乖束手就擒!”
“就擒?哈哈哈。笑话,我打冲出地狱那一刻,就没打算回去?我回去!我为什么回去”她用苏染的脸做出那种扭曲的表情,在半明半暗间,笑得咬牙切齿,“你们地府的人为什么可以随意进出人间,他乘厘为何就能思凡不归,我就罪该万死?今儿我话撂这儿了!乘厘生我便生,乘厘死,我便死!!”
徐姐的表情特别严肃,她手指在斜跨的布包里摸索着什么,看这幅情形,怕是她也没多少胜算降了这女鬼!
“乘厘?你也配?你本是人间不洁女子,骗的夫家家破人亡不算,做了鬼魂不肯归地狱,吸收他人阴气成了厉鬼。而后又巧舌如簧,骗的诸神君怜悯与你,将你许配给阎王•••••”
季征的话还没说完,被那女鬼抢了先,“哼!许配给阎王,可笑!阎王不娶我,我何以成为众所倾敬的大鬼王?但结果呢?结果呢?!!!!”
女鬼怒气正盛。
徐姐皱眉抿嘴,显然这一切,她也没料到,她只晓得季征也就是一普通的鬼差,今日一来,却牵扯出如此之多的故事。
“结果,阎王娶了生人!生人啊!!”她的声音响彻天地,“天地不容,万神盛怒!”
她话锋一转,朝向我的,厉声大喝,“他私自从地狱跑出,不管地狱一众,哪像个鬼君的样子?他们要逮的人该是他,而不是我!!”
季征表情特别复杂,笑得凌厉,“阎王不消你管,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大鬼差会按照神君的吩咐,把他缉拿归案,而我,黑无常,就要捉拿你们这些私自逃离地狱,为祸人间的女鬼!!”
徐姐没站稳,尤其是黑无常三个字,让她剧烈抖动。
鬼差,鬼差,竟然是锁魂的黑无常!!
苏染张开双臂,仰天长啸,一道雷电闪过,大雨倾盆。
我想起那天,女鬼从王允身上抽离的情景,也是如此大雨。看来她的怨气极大,都能煽动雷雨。
徐姐掏出几个符咒,死死抵挡着她的怨气冲过来。
无奈,那些黑雾一般的气体,排山倒海涌来,把徐姐冲倒。
她吐出那一刻,甩出铜钱剑,正好插到苏染左臂。
凄厉的叫喊声划破天际,季征只回头看了徐姐一眼,冲进那团黑雾,跟苏染打斗起来。
我把徐姐扶起来那一刻,徐姐没回头看我,但我知道她哭了,眼泪全砸到我手背上。
“江疑,待会儿我们进屋,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别激动!”
我点点头,虽然徐姐看不见。
一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死都死过那么两回,我还怕什么。
季征纠缠着苏染,我和徐姐相互搀扶着,顶着风,推开那间木屋的门。
光冲出来那一瞬间,我丢失的记忆全都回来了。
青黑色的迷雾中,光影少数打在我脸上。
嗒嗒马蹄声,伴随着抬轿人的起伏。
高头大马上坐得笔挺的男人,面瘫无笑。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许久没起风的黄泉,掀起一阵微风。
马上的人低眉看我一眼,嘴角勾起笑意。
“阎王娶亲。生人勿进!”
这声音又跟当时一样,钻进我耳朵里。
我抹掉眼泪,装作在笑,跟徐姐说,“我好像知道了,我一直没做梦,那些所谓鬼梦,都是真的。”
我的魂魄,一直穿梭于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