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过了我的童年,我的过去,没能亲眼见证我的成长,好不容易这么多年后我们相遇,命运非要如此刁难人吗?
我越想哭得越厉害,谁都劝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四肢都感觉到麻木的时候,急救室的门,缓缓开了。
我不敢上前,生怕听见坏消息。
刚才医生和我们说得足够清楚,Joe的病情,比我们想象得都要严重,而且他放弃治疗,已经到了晚期,一旦发作就有失去生命的可能。
我担心,医生是来宣判死亡的。
我想保留仅存的一点期望,去奢求奇迹的发生。
沈拓和慕添的动作很快,他们迅速跑去了医生跟前,我的眼睛被泪水沾湿,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
医生好像摘去了自己的口罩,他摇了摇头,给人一种凝重的气息。
不是个好消息吗?
手术过程出现了意外吗?
我立马坐不住了,也顾不得自己孕妇的身份,直接扑到了他们跟前,发狂地问道,“病人怎么样了?他醒过来了吗?他不可以有事的,不可以有事的。”
“小姐,抱歉。”
最后的两个字落下,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甚至意识不到他说了什么。
抱歉?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是失败了吗?
他,没有醒过来吗?
就在我还怀抱希望的时候,慕添彻底崩溃了,他的眸光透着猩红,他狠狠地上前拽住医生的领子,提高音调问道,“你给我说清楚,道歉?道什么歉?我爸他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我告诉你,他一定能够醒过来的!”
我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要失控,唯独沈拓是清醒的,但我想,此刻的他,或许希望和我们一样,那样,面对噩耗,也不至于太过痛苦了。
医生还是做了宣判,他的声音很低沉,犹如噩梦一般,“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拖得太久,已经没了治愈的可能,而且,他自己想要放弃,就算是能够抢救过来,也活不了多久,最佳的治愈时间错过去,便只能等这一天了。”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慕添眼看着就要朝人家动手,好在沈拓拉住了他。
沈拓拧着眉头,他也不愿意接受可怕的现实,但我们两个如此逃避,他大概也看不下去。
“你们不要这样,伯父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爸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诅咒他,我告诉你,他一定可以醒过来的,我才不信这个医生说的话呢,他的寿命还有很长,绝对不会到现在就画上句点,我敢保证,这就是和我开玩笑呢,对,这就是个玩笑!”
慕添说着就开始哭嚎,一个骄傲又强大的男人,还是为自己的至亲落下了眼泪。
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话,不过是没有到达伤心处而已。
而我,早就控制不住了。
在结果出来前,我的泪,就快要流干了。
我讪讪地望着病房,里面还有医生,我不知道他们在对Joe做什么,但我的心跳,彻底失去了规律。
沈拓的手放在我的背上,他看着我的眼睛,试图让我平静下来,“小影,别这样,我们要学着接受现实,好吗?”
“现实?”我摇了摇头,“这太残忍了,我没办法接受,我真的,没有能力去接受,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呢?沈拓,我还没有叫他一声爸爸,还有好多事情,我都没有做呢。”
“小影,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你心中有悔恨,有遗憾,但你去失落去痛苦,这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要坚强勇敢。”
我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话,忍不住开始捶打他的胸膛,沈拓全部都承受着,任由我发泄自己的脾气。
最后,我倒在他的怀里,哭个不停。
直到我的眼泪止住,确定不会在病房里闹腾惊动Joe后,沈拓才和我一起进了病房。
Joe的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了一张憔悴的脸,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体征。
当我真正看到他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真的,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不管我在内心叫他多少声爸爸,不管我有多么期待,他都不可能再回到这个世界,再回到我的眼前。
就像是沈拓说的,噩耗来临时,除了接受,我们别无他法。
人的生命,有时候脆弱得就像是一张纸,你付出再多,都不会有收获。
我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内心在排斥着和Joe的靠近。
慕添正趴在床前,他嘴里喃喃不清地说着好多话。
“爸,都是我不好,是我这段时间太不听话,都怪我,非要和您闹脾气,惹您不开心,让你为我操心,算我求求您了,醒过来,好吗?哪怕再看我一眼,我以后肯定听话,我会好好管理公司,我会收起自己的玩心,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再也不会推辞。”
“爸,您还记得吗?小时候,你陪着我度过了整个童年,您对我的好,让周围的小伙伴们全部都很羡慕,就算,我不是您亲生的,我也因为有您这样的父亲骄傲,说好的,我要给您养老送终,我还没有尽到自己的孝心呢,您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了呢。”
“还有,对了,爸,您不是一直都想着小影叫你一声父亲吗?您不要想太多,她已经承认了您的存在,她就是您的女儿,您只要睁开眼,就能够看见她,她一定会叫您父亲的,我不骗您,您快睁开眼睛看看啊。”
一个快要三十岁的男人,肩膀上承担着重任,此刻却哭得和个孩子一样。
慕添不是个幸运的人,他被上帝带到这个世界上,却又被亲生父母抛弃,是Joe的存在,让他有了家,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他的性格再倔强,再不羁,但是到了Joe面前,他就会卸掉所有的伪装,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我看得心中抽痛,一阵阵的,让人呼吸都很困难。
在慕添的声音停下来后,我终于走到了病床前,我蹲坐在地上,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我半点感觉都没有,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离开的Joe身上。
真的是走了吗?
为什么我看着他,依旧感觉那么亲切呢?
就在几天前,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我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他风趣幽默,无时无刻都在展现自己的人格魅力,他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走了呢?
我不敢相信,也不敢面对。
以后,我们真的再也看不见这个人了。